赵贞并未觉得自己重活了,他只觉得自己正处在一个梦境。
她是个祸害。
赵贞不断地告诉自己:留着她就是个祸害。他后悔自己前世的心软和纵容,结果养出了一头狼。
他没见过比她更不知餍足的女人。
哪怕她的面孔,像春日的海棠一般娇丽,她骨子里都是一头母狼。
她是喂不饱,也喂不熟的。
欲壑难填,说的就是她。她怎么敢!
赵贞正要动手,却见她忽然皱起了眉头。她躁动地翻身,双手在空中乱挥,疯狂地抓挠自己脖颈,声音惊恐地大叫:“不要!不要!”
赵贞愣了一下,很快意识她在做噩梦。
她是在说梦话。
赵贞突然想起,上一世,她被自己赐死。
她死后,宦官呈给了赵贞勒死她的那段白绫。
雪白的罗纱,上面遍布着斑斑点点的血迹。宫人说,因为她挣扎的太厉害,折断了手指甲,还抓破自己的脖子,所以白绫上都是血。
赵贞听着她的梦话,不知为何就想到了那一幕。
他心疼的狠狠一哆嗦,手不由地放松。
赵贞发现他下不了手。
他可以派人去杀死她。只要他闭上眼睛,他就看不见。他看不见,也就不会痛。然而,真正让他自己去动手,他却狠不下心。他们曾经情投意合,耳鬓厮磨,彼此恩爱纠缠。
看到这张脸,就会回忆起曾经种种画面。
她到底是个弱女子,即便是再坏再可恨,也不是男人的对手。上辈子已经死在他手里,他该泄的恨也已经泄了。难道真要赶尽杀绝吗?
他一个男人,何需跟女子斤斤计较呢?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身不由己之人。很多事情,也确由不得她。
她受过的苦楚不比他少。
此刻的她,也只是个十三岁的天真少女,还并未成为二十年后的蛇蝎妇人。
真要杀了她吗?
赵贞一时茫然了。
他缓缓往萧沅沅的床头坐下,将枕头放回原位。他打量她的脸,感觉有几分熟悉,又有些陌生。
他了解她,但又仿佛不是特别了解。
赵贞看她被子掉在地上,于是拾了拾,帮她盖好。
她额头有些出汗。
她还在做梦,翻来覆去,睡得不安稳。她眉头紧蹙,手乱抓,口中喃喃念叨着。赵贞想要伸手去安抚,却被她一把抓住了手:“皇上。”
赵贞被这一声震的,仿佛遭了雷劈。
她喃喃呓语道:“皇上。”
赵贞下意识反握住她的手。
她梦里仿佛感觉到了,神情有一瞬间的安静,然而片刻,她毫不留恋地丢开了他的手,像丢弃一块不要的破布。
她翻了个身,转向床内侧,背对赵贞继续睡。
赵贞坐在床畔,伸着手,半晌无法收回。
他最终还是放下了手。
她依旧酣睡着,赵贞则陷入了思索。
赵贞本以为,上一世,自己对她足够好。
她记恨的,不外乎是当初她得罪了太后,被遣送出宫时,赵贞没为她求情,没有坚持将她留下,让她独自在宫外受了冷落,吃了苦头。而她离宫后,赵贞立了皇后,封了妃嫔,对她的处境则没有太过关心。她就记恨这件事,觉得赵贞抛弃了她。
然而在赵贞看来,送她出宫,是太后的决定。说到底,是她们萧家自己的事。是太后厌恶她。归根究底也怪她自己愚蠢。赵贞也认为她性情太过娇纵,不适合留在宫中。
宫中是个是非之地,她又是个是非人,缺乏心机智谋,并不适合位居中宫。
因此,赵贞也未向太后求情挽留她。
一直到十多年后,太后薨逝。赵贞掌权,想起她多年未嫁,颇有些可怜,这才将她接回了宫中,封她为昭仪。她那时已经二十六岁了,真正的老姑娘。
但面容还是青春美丽的。
那十多年里,赵贞其实一直对她念念不忘,时常想起她。
他说不清为什么。
她除了美丽,没有什么好处。既不够聪明,也不够温柔善良。她甚至还有点恶毒,一肚子坏心眼。但赵贞就是一直都记得她。大概是因为她的爱意热烈张扬,足够赤裸裸。她摆明了想占有他,想得到他。她将赵贞视为她的私有物,不许别人触碰。她会为了赵贞去冒犯太后,那是赵贞绝不敢做的事。她做的事都很傻,都很可笑,但赵贞有时喜欢她的笨拙。他喜欢她表现出来疯狂的、明目张胆的占有欲。越是笨拙,越显得赤忱。
她刚回宫时,处处谨小慎微,面对赵贞,充满了畏惧。显然,十多年与世隔绝的幽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