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的用膳向来是欲盖弥彰的,事不过三的道理几乎刻在皇室子女的心里,纵使是再美味的东西,加三筷子也不会再碰。皇帝不仅能面无表情地用膳,同时对每个菜雨露均沾,反倒是可怜了苏念烟,她不能在众人面前吃荤,只能捡些素菜吃下。
一顿饭用下来,苏念烟感觉自己是上了趟刑场,险些在这寒冬吃出一身热汗来。
待皇帝搁下筷子,这一餐才算用完了。苏念烟也放下筷子,用小太监们端上来的茶水漱口,乖乖等着皇帝开口。
奈何对方不按套路出牌,用过膳后,皇帝便欣赏起了乐曲,苏念烟只能陪同。此时此刻,比的便是两人的耐心,苏念烟常年在万古寺抄经,磨得便是耐心,只见她端坐起身子,眼光温柔地看向奏乐的乐姬们。
厢房内烛光摇曳,却能看见长公主的容貌,外头的乐姬偷偷往里一瞧,本是想刻意引起皇帝的注意,做那飞上枝头的美梦,不想被苏念烟的容貌惊着,指尖一抖,弹错了弦,坏了整个曲子。
皇帝剑眉微蹙,似乎是要发落外面的乐姬们。乐姬们慌忙放下手里的乐器,跪倒在地,求陛下和长公主开恩。
“皇兄,她们怪可怜的,大冬天的在外头顶风吹着,身子骨哪里受得住,难免弹错。”苏念烟抱着皇帝的手臂,嘟着嘴撒娇。许是难得见到苏念烟对自己撒娇,酒足饭饱后的皇帝动了恻隐之心,抬手拍了拍苏念烟的头顶。
难得出现这一幕兄妹情深。苏念烟多想让画师来,将这一幕给画下来。
“也罢,都退下吧,去吃碗暖身子的汤,来里头弹奏。”皇帝轻微颔首,让厢房里的小太监们将乐姬领走,等到厢房里只剩下兄妹两人,才开口说起正事。“关于武家……”
不等皇帝说完,苏念烟就率先起身,跪倒在地,用极其委屈的声音说道:“是臣妹做事莽撞,没有顾及武家的想法,连累了皇兄。”苏念烟用力掐着自己掌心,将双眼憋红。
“朕还不需要看武家的脸色。”皇帝的声音突然冷淡起来,转念又觉得眼前的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声音又柔和下来,“起来吧,别把掌心掐坏了,若是抄不了佛经,又要怪在朕的头上?”
“此事并不怪你,只是现在京中流言四起,你若是强留在京都,恐怕难以立足。”说到此,皇帝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明明是一国之君,却被自己的臣子逼迫的,需要将自己的亲妹妹赶出京都,何其屈辱。或许在皇帝心中,是动过将苏念烟赶出京都的想法的,但也得建立在苏念烟自己犯错,而不是被臣子逼迫。
“臣妹也是这般想的。前番师父说臣妹经文虽都能背出来,可却不通意思,他年纪轻轻,也无法做这个讲解之人,便让臣妹往江南静安寺找玄明禅师,为臣妹讲经。”苏念烟说着,一双眼睛忍不住去看皇帝的表情。
这位玄明禅师是南方宗门首屈一指的大师,苏念烟让府里的人调查过,这位禅师最爱的便是开坛讲经,让世人都明白佛礼,是南方公认的高僧。不空禅师曾经在静安寺落脚,在玄明禅师座下听了不少课程。
“你要去江南?”皇帝有些迟疑,思索片刻,并没有反对,只说:“且去吧,往江南去收收心,带文茵一起。”重点原来在最后一句。
苏念烟实在想问,为何一个平平无奇的余文茵,能够迷惑这么多男人的芳心?见过她的人、爱上她的人都对她死心塌地,自己好歹在京都待了这么久,是知道笼络人心的艰辛的!
“今冬不宜远行,开春再走吧。”说罢,皇帝便挥挥手,让苏念烟退下。苏念烟只能憋下满心的疑惑,告退。
就在苏念烟下楼的时候,看见有两个乐姬打扮得颇为妖娆,一看就是想在皇帝眼前露脸的,便问了常公公那两人的名字,得知一个叫拢音,一个叫衡芜。
从画舫出来,苏念烟拉着杜鹃和明镜冰冷的小手,带着她们先去寿安宫暖暖身子。坐在轿撵上时,苏念烟趁着夜色没人留意,将方才杜鹃递给自己的香囊凑到眼睑下,里面辛辣的气味冲击着眼睛,顿时让泪水充满了整个眼眶。
于是,苏念烟带着一脸委屈和泪水,小跑进了寿安宫,不等安嬷嬷通传,直直闯了进去,看见面带愁容的太后便扑了上去。
“母后,儿臣冤枉!”苏念烟抱着太后,哭了起来。
御书房发生的事情,早由永宁侯府传入寿安宫,太后也正在为苏念烟的事情操碎了心,不想自己的心头肉居然哭着跑了进来,看得太后心如刀割。
“别哭了,这事确实是武家做绝了。”太后抚摸着苏念烟的头发,将其拉起来,坐到了一旁。“皇帝终究有自己的考量,确实是委屈了你。”太后拿出手帕,想要给苏念烟擦眼泪。害怕暴露脸上气味的苏念烟,赶紧赌气般的别开头。
“母后知道这不是你的错。”太后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且去封地呆上一两年,母后定然寻个由头,将你接回京中。”
“建宁偏远,离母后这么远,儿臣不想去!儿臣还听闻,建宁荒凉得很,不如京中方便的!”苏念烟是时候地耍起了小脾气。
“又胡说,建宁是南方第二都城,哪里会荒凉的。”太后被苏念烟逗笑,抬手刮了一下苏念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