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李云智叹息了一声,身处长安,再放眼天下,眼前仿佛笼罩着重重迷雾,根本看不清啊
纪诗诗可不知道这位李大人心中竟有了如此多感慨。
她的双眼微微泛红,声音也变得哽咽,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在李云智看不见的桌下,狠狠地揉着裙摆。
几乎快要将这珍贵的舞裙给揉烂!
接下来的,就是一出悲剧的开始!
因为家中没有了粮食,也买不起粮食,对于一个普通农民而言,他们还能做什么呢?
只能够变卖田地,用极为低廉的价格换取粮食。
田地变卖了,那就只剩下一身的力气了,成了豪绅富商家中的佃农。
李云智听着,陷入了沉默。
看起来虽然只是很小的一件事,但这却是土地兼并的缩影。
而土地兼并的危害有多大,李云智更是比谁都清楚,
甚至可以说,历朝历代的衰落与灭亡,都与这土地兼并离不开关系。
只是李云智没有想到,大唐才建立没多久,益州之地就已经有了这么严重的土地兼并。
“大人,你可知道哪一年县里的县令是谁?正是如今的益州司马,于宣于大人!!”
似乎是恨到了极致,纪诗诗的语气反而平缓了下来,但这缓和之中,却带着一股森然的杀意!
若是说益州糜烂的官场,是他们家庭悲剧的开端,那于县令,就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在纪诗诗的父亲成为佃农之后,想要吃饱饭似乎就成为了一种奢侈。
而一位佃农,却有着一位如此美丽动人的妻子,这本身就是一种原罪。
时任县令的于显不知从何处知道了这一消息,一个异域风情的女子对于他而言,是一个极大诱惑。
于是他勾结了地主,设计让纪诗诗的父亲欠了巨额的债务。
要让他把妻子献出来抵债!!
他自然是不肯的,但一个小小的佃农,面对地主和县令,又如何反抗得了呢?
那一夜,益州的天空落下了鹅毛般的大雪,还刮着很大很大的风。
纪诗诗的父亲正好带着纪诗诗出门去置办过冬的物事,被风雪所阻,一时无法回到家中。
于县令抓住了这个机会,带着护卫闯入了他们家,想要将纪诗诗的母亲强行抓回府上。
但却遭到了这位东部突厥女子的激烈反抗!
而她的反抗竟然激起了于县令的兴致,吩咐手下将她给控制住,竟然就要在纪诗诗的家里对她的母亲用强!!
谁也没有想到这位异族的美丽女子,内心却是比谁都刚烈!
她用尽浑身的力气从护卫手中挣脱出来,最后一头撞死在墙壁上!!
说到这里时,纪诗诗眼中早已盈满了泪水,带着有些嘶哑的嗓音骂道:“他不是人!不仅逼死了母亲,而且”
纪诗诗母亲临死不从的气势,彻底将于县令激怒,他下令抓住了纪诗诗和她的父亲。
纪诗诗被卖进了烟火之地,等她长大了,用身体来偿还那巨额债务。
可随着年龄的见长,纪诗诗出落的越发动人,于显便换了一个想法,他将纪诗诗捧成了益州花魁。
而且随着名气越来越大,纪诗诗已然成了他结交朝廷官员最好的工具。
并且始终保留着她的完璧之身,想要等待最好的时机将她献出去,获得最大的利益。
如此过去了数年,李云智,便是于司马让她来巴结的又一位官员。
纪诗诗说了许久的话,感觉嗓子有些哑了,便拿起茶杯准备润润嗓子。
而李云智在听完整个故事之后,沉迷了一会儿问道:“那你的父亲呢?”
“父亲”纪诗诗的眼睛突然变得通红,似乎这两个字彻底的刺激到她。
她拿着茶杯的双手忽然用力,竟是直接将茶杯给捏碎,碎片划破了她的双手,满手都是鲜血。
但纪诗诗却仿佛没有察觉到一样,双目无神的看着前方,缓缓开口。
“自我入烟花之地,于司马就让他在这做了一个龟公,亲眼看着我被老妈子训练,看着我长大,去取悦那些年老的官员大人,诗诗现在晚上做梦,都时常看见爹的那一双灰色死寂的眼睛,在角落注视着我”
“但爹他毕竟还活着,诗诗那时候每天都努力的训练,就是想着有一日能够还清债务,拿回自己的卖身契,带着父亲找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继续生活下去”
“两年前,我赚的银子好不容易有了欠债的一半,看见了未来的希望,他死去了!!”
“于司马瞒着我说爹只是被他关起来了。”
纪诗诗突然站了起来,歇斯底里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他不过是想用我的父亲继续控制我!他也害怕啊,怕我不顾他手中的卖身契,跟他鱼死网破!这会让他很头疼!!”
“可仅仅让他头疼又怎么够?!我要让他人头落地!让这些压迫百姓的狗官全部都死!!”
这笑声从极度的悲伤,慢慢转变成极度的恨意,两行泪水却止不住的从眼中留下,将脸上的胭脂全部染花。
手上被茶杯划破的伤口,鲜血还在慢慢的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