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湛溪知道,这是晟帝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
晟帝继续道:“侧妃之位,郑琉玥未必能看得上,朕这么提,也是让她退一步。她若是不愿将就,你不就得偿所愿了吗?”
宋湛溪轻轻颔首:“是。”
“但她若是愿意……”晟帝又补充了一句,“暻明,此事也就板上钉钉了。”
意思就是,不能再折腾了。
宋湛溪轻轻抿了下唇角,深呼吸间胸腔起伏,再开口的时候语态略微有些疲惫:“臣弟知道了。”
郑琉玥会不会接受这个侧妃之位,他不知道,因为郑琉玥很多想法都和一般女子不一样。
她从小就跟着她父亲襄国公混迹于军营之中,跟军中将士们同吃同睡,贵家小姐的脾性早就被磨炼干净了,所以她并非一个看重身份地位的人。
至于她对自己的感情,宋湛溪更多的能感受出来的是欣赏,他感觉不到多少喜欢。
希
望她不要接受这个提议。
此事告一段落,晟帝便又和宋湛溪谈起了山北县的事情,两人从午后一直说到了日薄西山。
现在是腊月,天色黑得很早。宋湛溪从御书房出来后,外边已经燃起了宫灯,上夜了。
看了眼时辰,才刚到酉时。
宋湛溪在宫门口站定片刻,望着刑部值房的方向。
墨阳立刻问道:“王爷可是要去刑部?”
宋湛溪有多敬业,他们这些当下属的最清楚。这些日子在山北县,刑部的事情必然积了一大堆, 王爷肯定想去赶快处理。
“明日再去吧。”宋湛溪摇了摇头,“先去一趟相府。”
看看顾子述。
不知道他这段时间落在恒亲王手里,有没有被折腾得不成人样。
——
周仪在宋湛溪走后没多久,也从侯府告辞离开。
她本想让人将桥隐神医一并抬走,毕竟总觉得他在人家侯府睡得这么
昏天暗地不像回事。然而发现,抬不动。
醉酒的人的确和死猪一般,但是这四五个人还抬不动就未免显得太奇怪了。
一边的沈陵不禁笑着道:“看来老先生觉得侯府还不错,想在这歇着。周姑娘不如就让老先生留在这里,我们一定会照顾好老先生。”
周仪当然不会怀疑侯府中人对外公尽心尽力的程度。现在这个样子,哪怕觉得不合适,也只能合适了。
于是她只得点头道:“那只能劳烦了,我改日再来看外公。”
沈陵颔首,然后对着沈绾道:“妹妹,送周姑娘。”
沈绾心不在焉地点头。
送周仪到侯府门口的路上,沈绾一直欲言又止,表现得纠结万分。
在门口,见周仪已经上了马车,沈绾终于忍不住叫住她:“周仪……”
周仪回头,正好见一滴清泪自沈绾面颊滑下,“啪嗒”一下,无声地掉在了地上。
一滴泪流
下来,其它的便止不住了。一行一行涌得极凶,宛如决堤了一般。
“对不住,对不住。”沈绾立刻从袖中翻出帕子,却不料手忙脚乱,帕子反而掉在了地上。
她弯腰去捡,再抬头的时候,见周仪的帕子已经递到了她跟前。
“哭什么。”周仪道,“哭就能解决问题了?”
“不是,我不是想哭,我只是……我只是……”沈绾一边擦脸,一边语无伦次。
周仪知道她是因为平康长公主哭的。
沈绾吸了吸鼻子,抽抽噎噎:“周仪,你说你知道我母亲的病因,是真的吗?那你能告诉我吗?我母亲……我母亲一到冬天就难受得厉害,连床都下不了。太医们也只会开些滋补的汤药,什么用都没有。我看她难受,我也难受。”
沈绾一边说着,一边不安地绞着手中的帕子:“我知道你刚才和太后谈了条件,太后没答应你,我不该和你提要求。但
是……但是我忍不住,那是我母亲啊。我不求你救治我母亲,只有你告诉我她的病因,我们自己想办法请人配药,行不行?”
沈绾自己都觉得难堪。
好像自从认识周仪以来,不是在求她,就是在求她的路上。
一开始是求她让她外公给她哥哥看眼,现在又求她说出她母亲的病因。
人家又不欠她的,她一直这么求人家做什么?但是她又忍不住,为了她的至亲,她只能豁出去这张脸了。
周仪伸手,将沈绾脸上的泪痕擦干净。
她没有直接答应沈绾的请求,而是道:“你放心,长公主是个好人,她会有福报的。”
沈绾闻言,猛地一怔,而后破涕为笑,一把握住周仪的手,欣喜道:“你的意思是,你会帮我母亲的,是不是?”
周仪朝着沈绾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你们一家,都会有好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