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湛溪倏然转过身,阳光在他的玉冠上反射一瞬,刺得周仪几乎睁不开眼。
“我承认刚才见到你的一瞬间,我想到了我母亲对我说的那些话。”宋湛溪的目光像是丝线一样,牢牢缠绕着她,语调郑重而清晰,“我也承认,她说的那些话,有些刺到了我,我的确动摇过。”
尤其是那句“她要是再背叛你,你就什么都没有了”,听起来实在让人觉得刺耳极了。
这个问题,宋湛溪这段时间不是没有想过。
他一边沉浸于周仪回来后带给他的欢欣与喜悦,一边又心惊胆战地害怕这只是一场假象。
他越沉浸其中,越是害怕。
他觉得自己真的是个相当奇怪的人。周仪不在他身边,他对她的便只有担心和记挂,会想着只要她回到他身边,那他就什么都不求了。
但是她真的一回来,他会又开始会不由自主地想,她是不是真心实意要留在他身边,她现在做的这一切,是不是因为她有更大的目的。
墨阳他们从来不敢和他说这些,但是盈太妃敢,她赤裸裸地将这个问题摆在了明面上
,不容忽视。
哪怕他已经在试着相信她,试着走近她,其实他心底还是不安的。
毕竟她对他态度的转变来得实在是太突兀,快到他猝不及防,快到他现在都没有想明白。
所以他们之间的那点信任,真的微薄而又脆弱。
“我以为我这次这么努力地回来,这么努力地站在你面前,你对我该有点信任了。”周仪叹了口气,“没想到,还是这样。”
“我对你是有信任。”宋湛溪说,“太后和长公主都说你是主动离开的,我一个字都没信,我在找你。包括这次抢婚的事情,我也没有怪你,我甚至很开心你能出现在我面前。我想的是以后,你离开过我一次,会不会有第二次。”
“不会。”周仪望着他,郑重无比地道,“我向你保证,我以后不会再离开你,你相信吗?”
宋湛溪沉默了。
他的目光倏然变得缥缈而幽远,像是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又像是在考虑以后,一个看不到的未来。
片刻之后,他忽然歪了歪头,笑了笑:“要我说实话吗?”
周仪面无
表情地看着他:“我知道了,你不用说了。”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留在我身边,我不觉得我有什么值得的地方。”宋湛溪说,“正如你以前说我,狠毒阴暗、偏执孤傲,说我骨子里的血都是冷的,说我这样的人就要孤独终老,不得好死,说陈敬贤才是你的将来。现在你又说喜欢我,愿意陪着我,我的确理解不了你的理由,所以我无法相信。”
周仪觉得,时间真的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她还记得她以前和宋湛溪说这些伤人的话时,他痛苦而又难过。但是现在,他竟然可以这么云淡风轻地说出她曾经对他的批评与诅咒。
周仪不知道的是,在她和陈敬贤在一起的那段时间里,他曾将这些话翻来覆去想过很多次,这些话在他心中打磨地已经没有了原来坚韧的利刺,更不具有当初的攻击性。
他已经开始接受自己原来在她眼中是那么差劲的样子。
他微微眯着眼,看着她,语调沉缓:“你总是让我相信你,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越相信你,其实我内心就会越怕。”
相信和害怕是一
致的。越相信她会陪在自己身边,就越害怕她会再一次背离自己。
想要不害怕,那就要不相信。
而这种矛盾,宋湛溪现在根本无法调和。
所以他选择逃避,他不去更深入地想他二人之间的关系,自欺欺人地享受着表面上的美好。但是今日的盈太妃,非得撕破这层平和的表象,非得让他去面对一个他根本不愿意去想的问题。
他二人之间本来有一种微弱的平衡,那就是她不去提以前,他不去想以后。但是盈太妃今日逼迫性的询问,足以将这种平衡打破。
二人沉默良久,忽听房内传来一个下人的呼喊:“王爷,贵太妃醒了,正唤您呢!”
宋湛溪没有理会,而是对着周仪道:“我送你去东偏院。”
“不用麻烦,我自己去就行。”周仪笑了笑。
宋湛溪却不容分说地握住了她的手腕,拽着她往外边走。
后边传来盈太妃的声音:“儿子……”
转头一看,见盈太妃在侍女的搀扶下站在门口,颤颤巍巍,弱不禁风。
宋湛溪几乎下意识地就放开了周仪的手,
朝着盈太妃走了过去。
迈出两步,他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不由得停在了原地,转头看着周仪。
她目光淡淡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那边的盈太妃再次催促:“儿子,快过来,娘有事要和你说!哎呦,哎呦我的头好疼……”
“太妃,太妃您怎么了?”
“王爷,您快来看看太妃啊!”
想起大夫说的话,宋湛溪举步朝着盈太妃走了过去。
而周仪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到了东偏院,一眼就看见了正在院子里晃荡的常竹。
常竹见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