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太妃拽着宋湛溪从椅子里起来,推着他去屏风后边换婚服。
墨阳和绯霜都觉得,太后这招真的是太狠了。
前些日子来送婚服的时候,都是宫人们来的,宋湛溪连看都不看一眼。这次倒好,直接让盈太妃来,都不给王爷拒绝的机会。
尽管盈太妃从来都不是个合格的母亲,但是王爷一直都分外珍视这段母子之情,因为他从小拥有的亲情太少。
盈太妃性子乖戾,王爷对她从不忤逆。更遑论她现在这般和颜悦色,这是王爷二十几年来,鲜少体会过的。
这是摆明了,用盈太妃来牵制着王爷的。
真的狠。
墨阳和绯霜都一脸同情地看着宋湛溪,谁也不敢说话。
宋湛溪被盈太妃推到了屏风后,机械地由着他们帮自己把衣服换好。上好的丝绸面料,落在脖颈手腕处,冰冰凉,几乎让人汗毛倒竖。
换好衣服后,又是一通夸赞,宋湛溪只觉得这些声音好像很近,又好像很远,远远近近,纷纷扰扰,让他心烦意乱,不耐至极。
外边有人喊了一声“吉时到”,宋湛溪被人簇拥着,从青云阁走了出去。
戴着红花的
高头大马停在府门口,后边是长长的迎亲队伍,放眼望去,满眼都是红色。
“愣着干什么?快上马啊!”盈太妃催促。
宋湛溪看着盈太妃唇角的的笑容,晶亮的眼睛,忽然冒出了一个无比荒唐的念头——
这真的是他的母亲吗?
别人的母亲也是这样吗?一味地按照自己的心思来,一味地满足自己的私欲。至于孩子的真实想法是什么,根本不重要。
她享受贵太妃的名号,享受崇高的地位和人们的阿谀奉承,而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他大婚的基础上,所以便认为他大婚理所当然。
她从来没问过他对这门婚事满不满意,对这个即将过门的姑娘喜不喜欢。
她只是在一味地催促他,从她成为贵太妃那天开始,就在催促。
“儿子,上马啊,愣着干什么?”盈太妃推了推宋湛溪。
“我不想成亲。”他说。
他的声音很小,在喧嚣的锣鼓中,几不可闻。
但是凑在他身边的盈太妃听清楚了。
她的脸色几乎一瞬间就变了,笑容依然是那个笑容,只是眼神变得凶恶而狠戾,眼底像是有凌厉的光,正如她每次发火、
对他打骂侮辱时的那般。
“别胡言乱语。”盈太妃念着场合,到底没有发作,“你想清楚。你是我儿子,你一辈子就给我争了这么一次光,你还要把这种荣耀毁掉吗?
别的女人生了儿子后是什么待遇,我又是什么待遇?我在寒苦的行宫将近二十年,不都是你害的吗?现在日子好不容易好起来,我绝对不允许再回到从前那样!
宋湛溪,我警告你,要是你敢在婚礼上给我闹出什么动静来,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让你一辈子都背着不孝的罪名!”
听听,又是这一套说辞。
类似的责备之语,他这二十多年来已经听了太多太多次,由一开始的伤心刺痛,到现在的无动于衷。
一般情况下,说完这些,她就要闹了,闹得人仰马翻,所有人都不得安宁。
“您别着急。”宋湛溪看着她,“我去迎亲就是了。”
说着,他翻身上马,挥臂启程。
既然让他娶,那娶就是了,反正明王府的女人已经这么多了,再多一个,也就那样。
明王妃又如何,海晏河清之时,他便不要这个爵位了,明王妃爱是谁是谁。
到了宫门口
,下马,由内监带着入宫。
襄国公府在京城没有别院,所以郑琉玥是从永康宫出嫁的,由太后送嫁,更添尊荣。
太后坐在主位上,看着下首的一对新人,笑得合不拢嘴。
晟帝同样笑意满满,对太后道:“母后送完郑小姐,也该动身去明王府了,您还要亲自为他们主婚呢。”
“是是是。”太后笑眯眯地拍了拍郑琉玥的手,轻声道,“阿玥,你们走主街,绕城一圈,接受百姓祝福,然后回明王府。我和皇帝就先去明王府等你。”
隔着盖头,看不见郑琉玥的面容,只见她轻轻点了点头。
郑琉玥坐在八抬大轿上,宋湛溪骑马在前边。
脚下是不见尽头的红毯,上边的落雪已经被清扫得干干净净,不染丝毫尘埃。
耳边是百姓们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随行的宫人们洒着糖果、铜钱,甚至还有小块的金银,一路惹来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至城门处,该向西拐,是不用出城门的。
却不料城门垛口上坐着一人,两条腿悬空耷拉着,手中拿着一酒壶,正在美滋滋地独酌。
他下巴的胡子编成了一个小辫,看起来有些许
的滑稽。
“喂,小子。”
听见这个声音,宋湛溪霍然抬头。
看到桥隐神医的一刹那,他眼睛一亮,沉了一路的面色,顷刻间有了华彩。
“你见不见老子外孙女?”桥隐神医声音并非太大,却足够盖过这喧天的吹吹打打,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