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寿宴在千秋殿举行。
千秋殿是个相当大的宫殿,历来为帝后大婚的场所,后来逐渐也用来替帝后、太后举办大型寿宴,有的时候哪个妃子得宠,也可以享受在这里做寿的尊荣。
千秋殿布置得相当喜庆,而且为投太后所好,木雕帷帐上都绣了如意云纹。
大殿内设着一个个座位,前来参宴的宾客有序入座,宫人们来往穿梭,只见衣香鬓影,掩映霏微。
宋湛溪来得很晚。
今日来参宴的都是朝中大臣,男人们聚在一起的时候就喜欢说些正事。下个月又有一年一度的官员选调,话题自然就落到了这个上边。
官员选调本来是两相七卿的事情,但是刑部尚书抱恙未来,自然许多人就问了他这个刑部侍郎。
事关大齐官仕,宋湛溪又不好不答,你一言我一语,不知不觉就到了开宴的时间。
宋湛溪来了之后,殿中几乎已经坐满。大多数人见他起来,齐齐见礼。
宋湛溪点头应过,桃花眼一转,已在殿中浏览了一圈,而后墨眉轻蹙,因为他没看见周仪。
就连沈绾也
没瞧见。
他脚步一转,去找了平康长公主。
“皇姐。”宋湛溪拱手一礼,“怀安呢?”
“我也正找这丫头呢。”平康长公主叹了口气,却并无愁色,似乎对沈绾这消失不见的行径司空见惯,“那丫头今天顾着打扮,我便与侯爷先来了,她后来自己坐马车来的。我在棠梨宫也没瞧见她,不知道她是怎么回事。”
宋湛溪一听这话,心下微沉:“她没去棠梨宫?”
“是啊,没去,我打量着她又疯御花园里去了。”平康长公主拢了拢臂上的披帛,这才注意到宋湛溪神情不好,“怎么了这是,你找她有事?”
“我在宫门口见过怀安,并且托她帮忙照看周仪。现在她俩都没过来,我的确有些担心。”
平康长公主知道前几天明王府里发生的事情,知道自己这皇弟对那个周仪有多上心,立刻安抚道:“你莫急,咱们都派人去找找,左不过是在宫里,不会出什么事的,兴许是玩到哪里忘了时间了。”
沈绾倒是有这种可能,周仪是绝无可能的。
直到太后和晟帝都入席了,
周仪和沈绾还是没有出现。
宋湛溪一直都心不在焉。
他很想离席,自己去宫内找一找,但是他的位置太靠前,十分显眼,若是离席,过于不合适。
宋湛溪只能耐着性子,等着宫人们的禀告。
但是得到的一波又一波的回禀是,没有人见过周仪和沈绾,她们也没回明王府和侯府。
宋湛溪已经在脑海中将个中厉害给过了数遍,想着周仪可能遇到的危险。
最大的危险来源于恒亲王,但是这是宫内,而且是太后七十寿宴的时候,阖宫禁言,恒亲王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对她动手。
同理,其他人就更不可能了。
那么只有……
宋湛溪将目光投到了上首的太后和晟帝身上。
他的目光在二人之间逡巡片刻,而后,落到了太后那张慈眉善目的脸上。
她今日听了太多的吉祥话,笑呵呵的,合不拢嘴。
下边的世家女们正在献艺,她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地拉着郑琉玥,二人笑着议论,笑意浸染了眉梢眼角。
宫宴已经过去了很久,殿内充斥着清冽醉人的酒
香。表演的世家女上去了一个又一个,他却一个都没记住。
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周仪在哪里。
他现在有些后悔,早知道,便不在宫门口与她分开了。管他合不合规矩,大不了带着她在御花园坐上一会,然后一起入席就好了。
太后将她关在了哪里呢?
到底是宫内还是宫外?会不会黑,会不会冷?还是已经将她给杀了?
思维运转到此处,宋湛溪几乎连呼吸都不能了。
他的四肢瞬间僵硬了起来,血液都仿佛瞬间凝固,大脑一阵血腾翻涌,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
他的动作太大,以至于连面前的案几都给带翻了,上边的美酒佳肴哗啦啦扣了一地,惊了正在殿中抚琴的一名世家女。
一时间,万籁俱寂,殿内所有人都看向了这个方向。
“暻明,怎么了?”晟帝问。
“皇兄,臣弟身体不适。”宋湛溪抬手捂上了心口,“请允许臣弟先行离席。”
晟帝很好说话:“无妨,那你先去明阳殿歇着吧。”
“暻明怕是旧伤犯了。”
太后一点也没有因为自己的寿宴被打断而恼怒,依旧一脸关切,“说起来,暻明也是为救阿玥受的伤。阿玥,你便送暻明去明阳殿,好生照顾吧。”
郑琉玥颔首:“是。”
宋湛溪刚想拒绝,但是转而一想,郑琉玥陪在太后身边,或许知道周仪的下落,带她出去,也刚好问一问。
于是他和郑琉玥一道,出了千秋殿。
两人离开之后,一位大臣不知是喝多了还是怎样,笑着道:“明王殿下与郑小姐,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