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依然灰沉,明阳宫正殿内也灰蒙蒙的,压得人心头喘不过气。两侧燃起了几只落地大烛,透过明亮的火光,郑琉玥慢慢转过了头。
周仪看见了她的正脸。
很漂亮的姑娘,瓜子脸,下颌十分精巧纤细,眉色却偏深,眉形长直,带了几分英气。这份英气从眉眼蔓延到她的全身,以至于她微微扬起的下颌所显露出来的清傲,都带了几分居高临下的震慑感。
周仪立刻便有了论断,这是个心气极高的女子。
在被观察的同时,郑琉玥也在打量着周仪。她的眼神看不出任何情绪,就是十分单纯的在看一个初次见面的人。
四目相对,谁都没有说话,目光却仿佛胶着在了一起,一种别样的情绪蔓延开来。
好似上了一个无声的战场,莫名感受到了威压,常竹和桥隐神医齐齐后退了一步。
绯霜的目光在这两人之间不断徘徊,满脸纠结,像是在考虑自己该站在哪一边。
众人脑海中齐齐浮现出三个大字:修罗场
。
满脑子都是狗血话本子的常竹这些日子的确幻想过周仪和郑琉玥见面时的场景。他脑补过周仪会对宋湛溪大声质问,脑补过她会和郑琉玥打个你死我活,脑补过这二人会阴阳怪气暗自争斗,但是没想到,实际情况是这二人竟然一声不吭。
他总算知道了什么叫做此时无声胜有声。
就在桥隐神医以为这俩丫头是不是看对眼了的时候,外边忽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小黄门通传:“太后驾到!”
明阳宫众人哗啦啦跪了一地,晟帝也从座位上起来,走到门口给太后见礼。
太后年过古稀,是个有些富态的老太太。穿着深蓝色的绣团福宫袍,外边罩了一同色的广袖大衫。银白色的头发整整齐齐地在脑后挽成髻,簪了几根多宝金簪。
最耀眼的是她额上戴着的那条深蓝色的猫眼石抹额,猫眼石通透纯澈,华贵万分。
晟帝过去扶住太后的一边胳膊,关切问道:“母后怎么不好生在永康宫歇着,怎么过来了?”
“
哀家什么事都没有,就是担心暻明,放心不下。”太后一边说着,一边坐到了宋湛溪床边,用帕子轻轻擦了擦眼角的泪,“好好的孩子,还得遭这种罪。”
晟帝见状又道:“母后切莫担心,太医已经说了,皇弟性命无碍,休息片刻便能醒来。”
郑琉玥也立刻道:“是啊太后,明王殿下现在服了药,很快就会无碍的。倒是您,也受了惊吓,加之车马劳顿,还得服一剂安神汤好好休息才好。你若是不保重身子,明王殿下又怎么能安心呢?”
太后一只手掖了掖宋湛溪的被角,另外一只手拉着郑琉玥的手,看着她笑了笑:“那这段时间就辛苦你了。”
这句话的意思是,要让郑琉玥来照顾受伤的宋湛溪了。
郑琉玥点了点头,有些自责内疚地道:“明王殿下是为我受伤的,我照顾殿下也是应该。”
一直没有出声的恒亲王不禁打趣了一句:“郑小姐不必自责,暻明为你受伤肯定甘之如饴。太后没见,方才暻明怎么都
不肯喝药,还是郑小姐喂了,暻明才喝下的。暻明对郑小姐啊,真是情谊深重。”
沉闷的气氛因为恒亲王这揶揄的话而有些松动,太后看着垂首不言的郑琉玥,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哀家都知道,你放心,哀家会为你们做主的。”
说罢,她又看向晟帝:“既然阿玥在,那便不必招明王府的人过来侍疾了。”
晟帝还没说话,恒亲王又道:“太后,明王府的人已经来了。”
“哦?”太后脸上的笑容淡去了几分,语调也变得威严了起来,“在哪里?”
众人全都看向了周仪。
周仪心中暗叹,恒亲王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老东西。
她垂首上前,对着太后恭敬一礼:“臣女周仪,恭祝太后万福。”
“免礼。”太后说,“抬起头来。”
周仪抬头,眸光依然看着下方,并不直视太后,半点都不逾矩。
她不知道太后是怎么打量自己的,半晌只听她“嗯”了一声,又道:“你是进宫侍疾的?”
周仪想到今日太后一行回宫车马严实,不可为外人窥探,便知皇室并不想将太后遇险、明王受伤的消息泄露出去。
况且仪驾才回宫不久,她必然不是被侍疾的圣旨传召进宫的。只能是她早就得到了太后一行人的风声,所以他们一回宫,她就亟亟赶来了。
若是这么交代,显得消息太灵,很容易给太后落个“不安分”的印象。
上位者的心思,别管有没有道理,顺着总是没错的。
于是周仪道:“回太后,臣女并不知殿下受伤。原本是因为臣女父亲派人去明王府,想让臣女请外公回太师府一趟,臣女是为了此事进宫的。听宫人说外公在明阳宫,便寻来,才得知明王殿下受伤之事。”
听见这个回答,太后脸色缓和了不少。
“既然这样那也好。”恒亲王又道,“多一个人照顾暻明总要周到些。况且郑小姐不久也要入明王府为主母,正好借着机会和明王府的人相处相处,日后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