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号回到了自己的病房。
护士长贴心地为她更换洗漱用品,此次评估失败,怎么着也得再经历一个疗程的观察期,才能确定是否出院。
“其实没关系啦!你看,你和我们大家相处得不是也很愉快吗?外面的世界或许也没有那么美好。”护士长像是想起了什么,不由长长叹了一口气。
她断裂的脖颈之上,已经结痂的伤口又开始流淌鲜血。
每当她难过时,血就会奔涌而出,当眼泪消失之后,身体总会找到另一种方式来表达悲伤。
零号看着护士长身上的血,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她觉得自己应该表达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关于悲伤与安慰的表达,都还在进一步的学习之中。
就算零号一直竭力隐瞒,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只是在模仿学习成为一个正常人,以此获得出院的机会。
医院外面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看不真切,高高的院墙挡住了一切,只剩下一小块灰白的天空,连一只鸟也没有。
或许有鸟飞过,但是零号无法辨认。
她只能看见怪物。
竭力从记忆中搜寻,零号发觉自己的记忆和窗外的一小块天空一样,是受到限制,是割裂的,她忘记了很多事情,就像有人将整段的连续记忆从中间斩断。
她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事物,就是医院的名字。
——安定精神病院。
而她是这里呆得最久的一位病人。
*
“刚才有位护士过来,我没见过她,是新来的吗?”
医院的人来来往往,不断更换,对于很多人而言,安定精神病院只是他们人生中一个站点,但是对于零号来说,这里就是她的全部。
承载了她全部记忆的方寸之地。
“哦,对,她是新来的实习生,这次时间更短,连半天都没有呆满,直接就走人了。我们这里工资低任务重,名声也不太好,稍微有点出路的人都在往外走。哎。”护士长长长叹了一口气,似乎在为自己感慨。
要是有的选,谁又愿意在精神病院工作呢?
尤其是实习生,这些年不知换了多少次,没有一个能长久呆下来的,他们总是对这个地方充满警惕与防备。
零号乖巧坐在房间的椅子上,将自己未看完的书继续拿起来。
她记得,那个新来的护士眼中惊恐的目光。
这很正常,也很不正常。
对于普通人而言,精神病院总是充满怪诞与危险,恐惧是人之常情,但是那个新来的护士眼中却清清楚楚映透着对自己的恐惧。
她在害怕我。
零号翻过一页书,看见自己孱弱、苍白的手指,因为过于瘦弱,青色血管清晰可见。
心里的疑惑渐渐清晰,但是零号始终保持缄默。
*
“好了,床单换好了,刚洗好的,上面还有股你喜欢的梅花香气,试试吧,一定能睡个好觉的。”护士长将床上最后一丝褶皱按平,同情地看着零号。
这个小姑娘没有家人,没有记忆,因此也失去了名字。
她始终安静呆在病房翻看一本没有字的书。
现在,白纸边缘都已经泛黄,被手指摩挲发皱,小姑娘却依旧专注。
她看着她,就像看自己的孩子。
“谢谢。”零号挪到了床上,手上依旧拿着那本书,“出去的时候能帮我把门关上吗?”
“当然可以。”护士长面带微笑,贴心为她关上了门。
精神病院这些年效益不行,上头的拨款越来越少,因此病人流失许多,能让零号一个人住一间房。
只是监控依旧是必不可少的。
这些被幻觉和癔症困扰的可怜人,总是会不时陷入癫狂之中,做出伤害自己的行为。
*
门被关上。
房间再度安静下来。
零号靠在床上,将书立着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空白的纸面上一行字悄然浮现。
“你还有最后一次提问的机会。”
一个月前,书上开始出现文字,上面写着“关于你所疑惑的一切,我会为你解答,但是你只有三次提问机会。”
三次?
零号提出了第一个问题。
“你是我的幻觉吗?”
“不是。”
机会浪费得太轻易,零号选择按下心中的疑惑。
她是一个精神病人,这一点来自于医院的诊断报告,来自于周围人的反应,来自于自己眼中世界与他人的巨大不同。
但是零号总觉得自己精神没有问题。
她的世界充满逻辑与规律,只是和别人有那么一点点偏差而已。
而就在零号心里的疑惑与怀疑达到顶峰时,空白的书页上出现了文字。
就像是幻觉的升级版,亦或者真相的大门。
就在今天早上,零号问出了第二个问题,“我这次能出院吗?”
“不能。”
现在,零号问出了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问题,这是一个让她确定自己是否在经历一场幻觉,亦或者是一场骗局的问题。
她十分慎重。
“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