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颖“毒发”一事迅速惊动了陈芸,特意派内侍带着太医来问候。
几根银针下去,气息奄奄的张颖勉强止住呕吐,面目狰狞对内侍道:“务必转告陛下,赵沛那厮之阴毒深沉远在金晖之上……”
好歹金晖是真小人,明着坏,而那赵沛却是伪君子!顶着一张忠厚正义的老实人的脸,于谈笑风生之间心安理得地行苟且之事!
自始至终,那厮都装得真的似的,简直没有一丝破绽。
亏我还一度相信他!
这样的人太可怕了。
太医诊治后,复又回宫向陈芸如实禀告。
短暂的错愕后,陈芸却觉得这种手段漏洞百出,且毫无意义,从各方面都有些说不通,“那位赵大人未曾与张颖喝同一壶茶么?”
“喝了,”太医躬身道,“张大人说此人卑鄙便在此处,故意事先服下解药,打消疑虑……”
陈芸没有说话,慢慢走了几步后又狐疑道:“只是泻药?只是喝茶?”
“……是。”太医的身体弯得更低了,以至于陈芸没有看见他眼底飞速闪过的心虚。
其实与其说是泻药,他觉得更像吃坏了东西所致,奈何位高权重的病人坚信自己被人投毒,他只是一名小小的太医,也只好改口。
毕竟在汉臣那边吃坏肚子什么的,说出去未免太过荒唐……
有的时候,未必一定要追求真相。
陈芸秀面紧绷,百思不得其解。
泻药?
赵沛为什么要向张颖下泻药?他提前料到张颖要去么?
张颖真的没有再吃别的东西吗?
泻药什么的,听起来未免太过荒唐,太过儿戏。
既然动手,鹤顶红、砒/霜岂不是更痛快?
觉得太过张扬了么?
所以只是威慑?虐待?挑衅?
说不通,怎么都说不通。
挥退太医,陈芸心事重重地回到寝室,毫无睡意,满脑子只有三个字:为什么?
还是,单纯的恶意?
思及此处,陈芸不禁心头火起,是了,定然是这般,他是想借此告诉自己,你是交趾皇帝又如何?我们是外来使臣又如何?纵然交趾朝中重臣,不也还是随我搓圆捏扁?
“可恶!”陈芸越想越气,用力往床板上拍了一掌,“可恨!”
其心可诛!
她恨不得将银牙咬碎。
杀人不过头点地,大禄皇帝陛下,你此番派来这样两个疯子做使者,究竟意欲何为!
却说“始作俑者”也一夜未眠。
赵沛在床上辗转反侧,既因种种巧合造就的荒唐而啼笑皆非,又因不慎误伤而心怀有愧,想着要不要天亮之后亲自去向张颖致歉。
毕竟他还想通过张颖施展手段,若惹怒对方,接下来的计划便都要付之东流。
可……对方会不会怀疑自己是故意上门挑衅?
“唉!”自从离开大禄,赵沛叹气次数扶摇直上,整个人都多了几分婉约派的多愁善感。
窗外雨点接连击打在竹窗上,砰砰有声,越发密了,恰如此刻他心中绵延不绝的纷乱思绪。
此时正逢交趾雨季末,雨水说来就来,空气极度潮湿黏稠,连屋子里的衣裳被褥都湿漉漉的,让他这个土生土长的北方人相当不适应。
他伸手挠了挠胸口,借着漏进来的月色低头一瞧,发现又多几枚红色疹子。
真是令人好生烦躁!
赵沛正要叹出今夜第十八次气,忽听尖叫声自外面炸开!
“啊!”
“陛下!驿馆那边……”
内侍的声音中隐隐透着慌乱,再次吵醒尚未进入梦乡的陈芸。
“何事?”陈芸骤然坐起,怒气外溢。
驿馆驿馆,又是驿馆!自他们到来,简直无一刻安息!
忽有一道闪电撕裂夜幕,紧接着便是闷雷自遥远天边滚滚压来,雪白的闪电混着月色落在陈芸脸上,明明灭灭,长发披散犹如罗刹降世,那内侍腿一软,以头抢地道:“陛,陛下,大禄金姓使者杀了派去伺候的美人……”
却说日间张颖送下美人就走,奈何赵沛和金晖都不放在眼中,便只叫他们做粗活。
然那些人去之前已得了陈芸命令,无论以何种手段,务必要得到宠幸,所以当夜,便有几个自恃貌美的少男少女摸入两位使者的寝室。
不曾想,金晖枕下压刀,待人接近,一言不发抽刀便刺!
“区区贱婢,死便死了!”陈芸怒火中烧,劈手掀翻床头绣枕,“这点小事也值当上报?!”
此时的她显然忘了曾特意吩咐过,事关两国前程,驿馆那边的一举一动都要上报。
绣枕内包玉芯,砸在内侍头上,一阵钝痛。
他瑟缩着身体,才要退出,却又听陈芸喝道:“回来!”
她的气,并非因休息被扰,皆因赵沛、金晖一行不按常理出牌,说话做事完全无迹可寻,令她第一次感受到挫败。
这是一种全身蓄力,却不知拳头该往何处挥的茫然和懊恼。
陈芸起身下床,赤脚踩在地毯上,几步来到窗边,看着外面瓢泼而下的大雨,努力平复呼吸,“叫人去好生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