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位者的前提下,如何提醒,如何隐晦地表达自己的意思,是个技术活。
稍不留神,前途就没了。
于是他仰头笑了。
笑得很好看,三分干净爽朗,四分成熟稳重,还有三分敬仰和濡慕。
总而言之,把自己当成扇形统计图就得了。
为了这一笑,秦放鹤对着镜子苦练数年之久,汪扶风见了都说好。
走下龙椅之前,天元帝带点恶趣味地设想过很多考生们的反应,专心致志答题?诚惶诚恐失态?抑或激动过后的迅速克制?
但唯独没有……
嫌弃自己挡光!
天元帝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自在,然后,还真就往旁边稍微挪了挪。
他确实想考验下学子们的心态和应变能力,但恶意影响考生什么的,还真做不出来。
他也真不是故意的。
他是天子嘛,一直以来,天子做的事都是对的,哪怕错,也是别人的错。
从来没人,也没人敢表示出来!
天元帝突然就忍不住开始想,以前的若干殿试,自己下场巡视时,是否也有考生被挡光?
需求被满足之后,秦放鹤复又埋下头去,迅速投入到答卷中去。
天元帝盯着他圆溜溜的后脑勺看了半日,百感交集。
董阁老的徒孙,汪遇之的弟子,别的不说,这份胆量,着实过人。
写的么,唔……
秦放鹤不仅写了,还用了自己非常擅长的“首先,其次,再次”格式,修饰过后分阶段,层层递进表达,看上去条理就特别清楚。
当然,这是殿试,不仅要有出色的才干,也要有赏心悦目的行文,自然不可能直接写“首先、其次、再次”,一来太过生硬违和,二来也不符合时下人的习惯,少不得用接近的词汇和词组代替,方好与殿试本身完美融合。
最初,他也想过要不要用官场流行的富丽套话,但看到题目的瞬间,他就定下来策略:
这位皇帝也还不大到五十岁,在位多年,明显仍有进取之心,相较形式,他或许更看重内容。
第一题无疑对应时下日渐兴旺的跨国远洋贸易,大致可以分为两部分,一个是术数,另一道则是外交。
尤其是术数,看似简单,其实陷阱,或者说可以发挥的地方很多。
这是论政,自然不能单纯以解数学题的思维考量,考生写得越具有现实可操作性,得分越高。
首先,题干只说往返,补给呢?
中途船队的补给呢?
消耗呢?
从哪个港口哪个时节出发,运出去的货物有哪些,去往哪个国家,能换回来什么?各处关税多少?
只有知道这些,才能算利润。
而这些又涉及到对国家地方产出和港口分布等的地理、税法……
再者途中两国交战,考生为使者,如何协调?
这一题又与前半部分紧密相连:哪两国?什么问题?经济?内斗?
前者或许可以通过重新建立外贸关系就地解决,但如果是内斗呢?
若考生联系经济民生深入思考,一味歌功颂德,说些假大空的话,也不过同进士罢了。
秦放鹤一边飞速答题,一边在心里又惊又叹又骂骂咧咧。
这是真正的选拔官员的考试,不是让你尸位素餐来的。
但是……真难啊!
难怪朝廷大力号召读书人外出游学,因为很多东西你不亲自走出去看看,根本就不知道!
天元帝的巡视还在继续。
随着时间的流逝,虽未到交卷时间,但诸位考生之间的差距,已然慢慢拉开。
优秀的考生都能迅速调整状态,投入到考试之中;而心态不稳或为政能力不强的,多已战战兢兢摇摇欲坠,笔都拿不稳,何谈治国?
董府。
殿试当日,除部分衙门留人值守外,其余众官员休沐。
汪扶风在家里坐不住,索性往董春那边等消息,一出门,却又碰上同样坐不住的师兄庄隐。
师兄弟二人都在轿子里对视一眼,又一起搭伙去找师父。
汪扶风和庄隐到时,董苍正被董春按着下棋,一脸苦不堪言,见他们进来,竟油然生出一种解脱和欢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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