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轻岫假装没注意到下属的目光,继续:“除此之外,我之所以会确定你并非姚彦义本人,还与阁下在口味上的偏好有关。”
听见她这么说,众人茫然不解,姚彦义则冷汗涔涔。
他完全没想到,对方居然还注意到了这件事。
当时姚彦义没有预料到碧涛十一会突然改变停靠计划,所以最开始只是打算找机会溜下船,许多事情自然就做得不够周密。
一位旁观者听得有些好奇,忍不住问:“口味上的偏好?足下与这位义公子一起用过饭么?”
朝轻岫:“那到没有,只是昨日我回去的时候,在船侧偏僻处发现了一点食物留下的痕迹。那些痕迹有新有旧,证明有人曾多次带着食物待在那边。”
“我本来想着是不是某位船客觉得酱油萝卜不够美味,所以将吃不掉的东西丢在了此处,不过碧涛十一外面就是河水,只要往外一抛,就能消除食物存在的痕迹。
“所以那些残渣多半不是丢弃食物留下的痕迹,而是吃饭时食物散落留下的痕迹。”
说到此处,朝轻岫又道:“船侧的光线不好,路也有些难走,绝非正常的用餐地点。我只能猜测,吃饭之人是有意选择此处,以便避开旁人。
“残渣中的那些萝卜,显然属于船上标准餐的一部分。购买食物又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何须背着旁人?”
朝轻岫看了姚彦义一眼,道:“那时我又想到,姚老夫人在菜肴口味上的偏好十分鲜明。如果是她家里的某人因为吃不惯辣菜,又不想叫老夫人知道,于是选择刻意隐瞒,躲在不容易被瞧见的地方用餐,那倒也能够说得过去。方才我又确认了一件事,虽然其他人都有机会再用餐时陪伴在老夫人身边,唯独她的孙子却总以读书为借口,一个人待着。既然如此,那位背着旁人用餐的船客还能是谁?”又道,“此外,在过来之前,我已经叫人去问过,是否有人曾偷偷去厨下买饭食,最后得到了肯定的回复。”
这就是朝轻岫揭露案情前,与徐非曲商议着调查的事情。
换做旁人过来询问,船工们或许还会敷衍了事,帮着姚彦义隐瞒,然而穆玄都是帮内香主,想知道什么,寻常帮众自然是言无不尽。
朝轻岫微笑:“你实在接受不了辣菜,所以宁愿躲起来吃酱油萝卜,也不肯吃老夫人准备的菜肴。”
徐非曲听到“宁愿”两个字时,清楚地感觉到了帮主对于酱油萝卜的怨念。
朝轻岫:“可这样一来,事情便不大说得过去了——作为老夫人最宠爱的孙子,义公子想吃什么,直接告知祖母就是,为什么非得避着人自行购买食物?所以我只能猜测,足下有特殊的理由,不希望让老夫人知道自己不能吃辣。
“倘若你并非姚彦义,而是一介冒名顶替之辈,之前的一切古怪之处就都能得到解答。正因为老夫人将你错认为了自己的孙子,你也知道老夫人眼睛不大好。”
旁听之人连连点头——连亲孙子也认不出,的
确是视力变坏的有力佐证。
姚彦文恍然:“义弟小时候不在姑祖母身边,后来又一直待在书院中,除了姑祖母之外,咱们这边确实无人认识他。”
自称姚彦义的年轻人铁青着一张脸,没有反驳,只是慢慢垂下了脑袋——姚婆婆眼花了,姚家老家那边可还有眼没花也见过真正姚彦义的人在,所以他不敢跟着过去,原本想着多骗了些钱就趁着停船的时候溜走,结果碧涛十一却莫名其妙地不在周围码头上停靠了。
他别无选择,于是决定铤而走险,为提升某位六扇门客卿的KPI做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贡献。
早在帮主开口讲述之时,穆玄都就站到了舱房角落,此刻更是将手掌状似轻微地放在了“姚彦义”的肩上,后者有些不快,刚想动一动,半边身体立刻酸麻无力,根本没法将人甩脱。
朝轻岫瞥他一眼,唇角微翘:“在下多问一句,那位真正的义公子,此刻在什么地方?”
姚彦义嘴唇动了动,他额头上的冷汗不断往下流,身体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他、他不想退学陪祖母回老家,就没跟上来,我听说此事,一时起了不该的念头,所以……”
朝轻岫缓缓摇头:“冒名顶替,哪怕骗了些钱财,也不是死罪,若只是为此担心,足下又何必非要痛下杀手不可?”
姚彦义闭上嘴,陷入沉默当中。
他面上既有恐惧之色,也有狰狞之意,神态格外扭曲。
朝轻岫转向其他人,道:“诸位都是姚家的人,一定知道那位义公子在何处求学,下船后可以试着联系一二,只盼他不要一直音讯全无才好。”
姚彦文身形一滞,忍不住道:“姑娘是说,义弟此刻已然惨遭不幸?”
朝轻岫并未给出肯定的答复,不过从态度看,应该是默认。
姚彦文隐隐明白过来。
假的姚彦义早就杀害了真的姚彦义,他最担心的不是骗钱的事情被发现,而是杀害真姚彦义的事情被发现,所以才无论如何不敢跟姚婆婆回老家。
凶手已经承认了杀害姚夫人的罪行,只要请姚家的人来认一认,确定姚彦义身份为假,便能就此结案,至此,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