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里,中原中也是被沉重的呼吸声惊醒的。
他坐起身来,被收留的少年坚持要睡在地板上,虽说是地板,但是中原中也在自己的矮床旁边铺了很厚的被褥。在睡下之后,两个人的距离很近,一伸手就能够碰到。也正是因为这样,中原中也才能够在察觉到异样之后及时醒了过来。他打开手电筒,发觉睡梦中的少年正蹙着眉头,嘴唇干裂而发白,脸颊却是通红的。中原中也伸出手轻轻晃了晃对方的肩膀,然而天谷晃却并没有清醒的迹象。
绝对是生病了,中原中也做出了判断。然而,他对于怎样照顾病人一窍不通。他自己本来就是实力强大的异能力者,体质也相当强悍,自有记忆以来从来都没有生过病。他有些生疏地将手心贴上了对方的额头和脸颊,顿时发觉那里的位置温度都烫得惊人。
“天谷,醒醒。”中原中也又晃了晃对方的肩膀,这一次的力气比刚刚要大一些。
在这样的晃动之下,沉睡中的少年终于隐约有了醒来的迹象。
他半睁开眼睛,蹙起眉,抬起了一只手躺在自己的右眼上,声音沙哑地问道: “中也,怎么了?”
“你发烧了,还很严重。”中原中也说道,“起来去看医生吧。”
然而,听到这句话的天谷晃却往里缩了缩,他睁开眼腈,翡翠石一样的眼睛在手电筒昏暗的光线下隐约发亮。
“我觉得我现在其实不严重,能不去医院吗?”他声音很软,带着一种可怜兮兮的感觉。
中原中也有些犹豫,问道:“真的没问题吗?”
天谷晃急忙点头: “我现在很好,不需要去医院的,睡到明天早上就好了。”他努力睁大自己的眼睛,想要证明自己的精神气。
他已经没有钱了,去看病的话,医药费一定很贵吧。更重要的是,在见证了母亲的离世之后,天谷晃并不喜欢医院的消毒水味,因为那意味着挣扎、病痛与死亡。
中原中也还是不太放心: “去医院看一下或许会更好一些。”虽然他并没有生过病,但是在镭钵街生存的这些年里,中原中也并不是没有见过在高烧和疾病之中死去的孩子——不如说,这在混乱的横滨的确是
一种普遍的现象。
少年将被子抬高,试图遮住自己的脸颊,在深色的软被上,他手指显得苍白而纤弱。他只露出了一双眼腈来,目光湿漉滤地落在中原中也的身上,声音依然低哑,请求道:“我不想去……咳……中也早点休息好
不好?”
在这样的目光之下,中原中也左右为难。短暂的沉默之后,他看了眼时间,最终还是说道: “诊所就在附近,我带你去吧。”现在的时间才十二点出头,如果后半夜的温度再高的话,那情况就会变得很糟糕,不如现在就去看医生。
尽管对方全身的肢体都在抗拒着出门,中原中也还是将天谷晃从房间里带了出去。他帮助对方用帽子遮住夜晚的凉风,厚厚的外衣之下,天谷晃有些抖。
“可以不去吗?”天谷晃试图垂死挣扎,他的脚步虚浮,往后拉着红发少年的袖子。
“不行。”中原中也的态度逐渐坚决了起来,“我带你去,很快就可以到的。”
他往前走了一步,将少年的帽绳往下拉了拉,遮住可能会灌入的冷风。最后,中原中也握住了对方细瘦的手腕。
两人无视了重力,往空中飘浮了起来,以相当快的速度到达了此刻仍然还在营业的郊区诊所之中。
在这个曾是租界的地带,人员鱼龙混杂,也诞生了专门为黑手.党或者暴力组织成员服务的黑医。他们在遭受到一些枪伤、拷问之类的伤口,并不能去正规医院治疗,便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了游荡在灰色地带的诊
所中的医生。
即使是港口黑.手党残暴而多疑的老首领,也依然在外聘用了私人医生。
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正坐在书桌后自己惯常的位置上,面前的桌上摆放着一些医疗信息和资料。他紫红色的眼睛将视线落在面前纸张上的字体上。
另一边,不远处的药柜之下,有着微卷棕色头发的少年反坐在椅子上,右眼上缠着白色的干燥的绷带,随着他的前后晃动,椅子腿落在地面上发出了规律而恼人的噪声。
“太宰,你今天是不是又换了绷带?”森鸥外放下了自己手中的笔,转过头,望着这个少年说道。
“反正留在那里也是积灰,森先生有那么多的库存,我就偶尔用一下啊。”太宰治理直气壮地说道。
“可是,这个月你已经浪费了我二十卷绷带了。”森鸥外的表情有些无奈, “现在才是这个月的第七天。”
太宰治坐在位置上,转了个圈,将手肘搭在了椅背上,神色恹恹: “森先生真是越来越抠门了。”
安静的诊所之内,两人都没有再继续说话。因为,他们都听到了诊所门口外的凌乱的脚步声。
“医药费会很贵吧……”少年沙哑的声音从外面偏冷的空气之中往内传过来,听起来有些令人耳熟。
太宰治抬起脸来,扫了眼正从门口走进来的两个少年,视线忽然顿了顿。
他忽而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正巧错开了此时进入到这里的病人。
进入到这附近唯——家还在营业的诊所之中,中原中也扫视了一眼周围,便见到了正坐在桌子之后的男人。
“请问你是医生吗?”中原中也说道, “我的朋友生病了,你能帮他开一些药吗?”
森鸥外抬起眼来,目光先是看向了站在前面的红发少年,随后又看向了站在更靠后位置、用帽子遮着自己的另一个偏瘦的少年身上。
“那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