勋贵之家的府邸大多都在皇城外围, 因此听到的丧钟声也比别的地方更清晰。
第一声钟响就让曹勋从熟睡中醒来,他立即跨出拔步床,捞起衣架上的官服迅速更衣。
云珠被钟声与他的动静同时唤醒, 反应过来丧钟的意思, 她有种身在梦中的不真实感。
待第七声钟接着第六声之后传过来,云珠倏然泪下。
元庆帝吗?
只比父亲大一岁, 怎么突然就没了?
曹勋早已准备完毕, 数的就是钟响, 有第七声就会有第九声,足以证明是皇帝驾崩了。
他折回帐内,握着小夫人的肩膀道:“我先进宫,稍后你随太夫人一同赶过去。”
曹家是外戚,无论宫里是否召见,今晚都该去皇城外面候着。
云珠已经从最初的难过情绪中走了出来,元庆帝算是她亲近的长辈, 却不是普通的长辈,今晚皇城注定不会平静,还有的事叫人操心。
“知道了, 你快去吧。”云珠心乱如麻地道。
曹勋最后摸了一下她的头,大步离去。
曹绍的动作也很快,几乎与曹勋同时赶到的门外,兄弟俩互视一眼,没时间门说话, 分别翻身上马,踏着夜色朝皇城赶去。
同一时刻,居住在城内各个方向的官员们都在往皇城赶,文官们也都骑上了马, 不敢有任何耽搁。
曹勋兄弟与李雍几乎同时到的皇城外。
李雍下马时一脚踩空,他也不起来了,膝行着移到紧闭的皇城门前,伏在地上嚎啕痛哭。
别的臣子也都在哭,可曹勋知道,李雍的哭是不一样的,他是在为一个相伴三十多年的异姓兄弟而哭。
曹勋带着曹绍,跪在了以顾老为首的几位内阁大臣之后。
乾清宫。
曹皇后趴在元庆帝的尸身上,哭得肝肠寸断,太子、二皇子、宜安公主也都跪在旁边哭着,太子、宜安公主完全是孩童的哭法,二皇子低着头默默垂泪,哭状隐忍。
一个小太监来到跪在外侧的万公公身边,低声说了些什么,万公公听了,哽咽着来到龙榻前,对曹皇后道:“娘娘,内阁诸位大臣、两位国舅爷、诸位公侯、文武百官都来了,正在宫外哭跪,还请娘娘示意,请哪些大臣进宫。”
曹皇后仿佛没听见,直到万公公重复了一次,曹皇后才从悲恸中恢复几分理智,看向万公公、小万公公以及李耀,一边落泪一边问:“皇上弥留之际,可有遗诏,或是任何只言片语?”
万公公摇摇头:“皇上并无遗诏,遗言……”
一直额头触地的小万公公眼里闪过暗芒,哭着抬起头,断断续续地道:“回,回娘娘,今晚是奴婢守在皇上身边,皇上突然发病,只来得及跟奴婢说了‘传位太子、娘娘辅政’,后面就再也说不出话了,呜呜,皇上升仙去了,那边催得急啊……”
跪在旁边的李耀撑着御砖的双手猛地绷紧,青筋都露出来了。
放屁!
皇上既然在他手心写了“二”字,分明是要二殿下继位,怎么可能会跟小万公公说那样的话?
曹皇后听到了自己想听的,心中甚慰,但她还是没忘了最后一个亲眼目睹皇上逝去的人,于是她继续泪眼看向李耀:“李耀,皇上可曾交代你什么?”
李耀低着头,紧紧咬了一遍后槽牙,才道:“禀娘娘,臣赶进来时,皇上已经无法出声了。”
这话与万公公、小万公公所言相符。
曹皇后再无任何顾虑,视线掠过跪在近前的二皇子,她望着宫外的方向道:“召内阁诸大臣、六部尚书、国舅曹勋、宁国公李雍入内。”
宫人将皇后懿旨一道道传到宫门,守门侍卫看到旨意,这才打开了重重的宫门。
顾首辅带领旨上提及的十来人匆匆朝乾清宫跑去。
到了龙榻前,亲眼见到脸色已经变灰的元庆帝,众臣又是一番痛哭。
等小万公公又一次宣布了元庆帝的遗言,曹皇后拿着帕子擦拭眼泪,对顾首辅道:“皇上走得急,此时我六神无主,接下来当如何行事,还请首辅主持。”
顾首辅悲恸道:“国一日不可无君,先帝驾崩,太子应即刻继位,而后再彻查先帝死因。”
曹皇后闻言,叫太子站到他身边。
太子才十二岁,他从小就知道自己会是未来的皇帝,虽然去年在南苑的时候被父皇吓了一跳,后来见父皇并没有偏爱二皇子什么,太子渐渐又放松下来,所以,今晚他并没有想太多继位的事,满脑都是慈爱的父皇就这么没了。
太子的伤心溢于言表,他抽噎着站在母后身边,眼睛还望着龙榻上的父皇。
顾首辅带头,改口称太子为皇上,行三跪九叩之礼。
太子这才反应过来,茫然地看着诸位大臣。
曹皇后扶着儿子的肩膀,看着顾首辅等人道:“皇上年少,诸位都是先帝器重的肱股之臣,还望以后继续全心辅佐皇上。”
“臣等遵命,必不负先帝与娘娘所托。”
曹皇后再看向李雍:“先帝生前最信任你,彻查先帝死因亦是锦衣卫的分内之事,接下来就劳烦国公爷了。”
李雍落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