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镇鬼王也在上首席中。他坐得远一些,正望着乔逢雪,似乎在评估这位年轻门主的表现。
商挽琴收回目光,重新坐正。
她想,他应该是受到了一些刁难。毕竟他才二十六岁,在那些大人物眼里还是个孩子,头顶的“第一驱鬼人”也更像是沾了师父的光。
但她不怎么担心。
乔逢雪这个人,面对明晃晃的敌意从来不输。唯有口蜜腹剑与背后插刀,才会真正伤他至深。
这次落月山庄的宴会,她真正在意的,是……
忽然,日光黯淡下来。
遮蔽日光的不是云,而是一辆飞车。
那飞车形制古老,看着还是落月山庄的车辆,但要大上至少三倍,拉车的马多达十六匹。那车缓缓落下,带来强劲风力。
商挽琴按住被吹飞的头发,抬头望着,心道:这么浮夸的吗?
浮夸的飞车停在半空。
然后,车门开了。
当啷——
四周忽然传来敲钟的声音。
不止一座钟,而是层层叠叠的钟磬音。它们在四面八方回荡,高高低低、忽远忽近,似乐音,又仿佛夹杂着听不懂的人语,幽远神秘。
宴会上的氛围,不觉肃穆起来。
上首一阵轻微的骚动,原来玉级驱鬼人们都站了起来。
大佬们都起立了,下面的驱鬼人们也纷纷站起。
人人都举目,望着那悬空不动的飞车。
一道有些尖利的声音响起:
“拂云门——青萍真人——”
“赴宴——”
云气聚合,形成一道云梯。
一名黑衣白发、高大清瘦的身影,自云梯上缓步走下。
老人背着双手,神态悠然,如山川日月一般自然,也如山川日月一般威严。
玉级驱鬼人们纷纷上前,还有落月山庄的主人,也带着弟子上前问候。
大佬总是先和大佬交际。
其他人就乖巧地坐了回去,继续该吃吃、该喝喝。
渐渐,宴席上发出嗡嗡低语。
——终于来了。
——听说这次是青萍真人亲自占卜。
——那又有什么区别?九鼎失踪多年,难道这次就能卜出下落了……
纷纷议论里,隔壁桌的驱鬼人来搭话:“商姑娘,你是初次参加聚会,还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吧?”
这是一位约莫二十二三岁的青年女子,长眉凤眼、神采奕奕,是种伶俐的美。
商挽琴看她态度热情,就回之一笑:“我知道。”
“既然商姑娘不知情,我就……嗯?”对方一愣,有点讪讪,“哦哦也对,商姑娘来自玉壶春,想必乔门主和姑娘说过情况。那商姑娘,你觉得这次能不能卜出九鼎下落?”
商挽琴淡定道:“我觉得可以吧。”
对方精神一振:“看来商姑娘是少数派啊!”
“少数派?”商挽琴眨眨眼。
“没错没错,我们大多数人都认为今年的占卜也会落空。既然商姑娘看好占卜结果,那不如……赌一把?”
女子揭露真实目的,满脸堆笑,掏出一本册子:“商姑娘是少数派,万一说中了,就是一博五十,赚得不少!商姑娘,怎么样,要不要下注?”
一博五十,就是五十倍的赔率。别说,商挽琴真还挺心动的。
她倾斜过去:“好,我全押……!”
一只手从后面抓住了她的衣服。
她缓缓回头,见到江雪寒的脸。青年目光严肃,每一寸神情都写满了“不同意”。
他一字一句道:“玉壶春禁赌。”
商挽琴说:“我又不是玉壶春弟子。”
青年还是严肃:“不能给门主丢脸。”
商挽琴假笑:“大哥,我要赚钱养自己的,你是谁,还管我怎么赚钱?管这么宽,要不你连我一起养了得了?”
他一怔,眼睛猛地睁大,抓着她的手指一个哆嗦,好像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你……这是什么话!商挽琴,你可真是不、不要……”
“哎哎哎,别骂人啊。”隔壁桌的女子插话,一脸正气,“这位玉壶春的小兄弟,大赌伤身可小赌怡情哪,人家商姑娘自己的钱,爱怎么用怎么用,你不同意,也不能骂人家姑娘啊!”
江雪寒很凶地瞪过去:“关你什么事?”
“那也不关你的事。”女子针锋相对。
“——行了。”
商挽琴一巴掌拍开江雪寒,扭头看着隔壁桌的女子,郑重道:“我押今年占卜不出九鼎的具体位置,但会给出具体线索。”
女子立即道:“好,押多少?”
“□□——四百两全押!”商挽琴拍出银票,坚定道。
女子满脸是笑,喜滋滋去拿。
商挽琴却没松手:“谁作保?”
女子手一挥,豪气道:“我赵芳棣乃落月山庄少庄主,当今皇太女是我表妹,镇鬼王也算我叔叔,我还能跑不成?”
说话间,商挽琴感到一股视线投来。她侧眼去看,正好见到上首的镇鬼王。那位忧郁的青年注视着这里,对她颔首,然后移开目光。
既然镇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