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手,李玄霸乖巧地走到母亲面前。
窦慧明抬起手,李玄霸一动不动。
但窦慧明的手落下的力道却很轻。
她的手落在李玄霸的脸上,摩挲了两下儿子瘦削凹陷的脸颊:“这皇位之争,就必须父子兄弟相残吗?”
李玄霸还未回答,窦慧明便自言自语回答道: “你和二郎也不想,你和二郎已经退后了很多次,很多很多次。但他们非要逼你,非要逼你们啊。”
她展开双臂,将瘦弱的儿子揽入怀里,无声地哭泣。
李玄霸眨了眨眼睛,没想到母亲会这样做。
他犹豫了一下,回揽住母亲。
万氏双手摸紧了衣裙下摆,想要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
即使她只是后院妇人,也知道皇位之争不是哭求什么就能阻止的。
三郎不想让二郎和自家小五背负不孝不悌的名声,选择了自己背负一切,她不知道夫人在想什么,只说对于她而言,她即使对朝夕相处几十年的李渊不是没有感情,但也不可能苛责三郎。她只会卑鄙地庆幸三郎对自家小五的维护,没有带着小五一起动手。
窦慧明无声低泣了许久,才一手揽着李玄霸,一手又轻揉了一下李玄霸的发顶: “三郎,你是好孩子,无论发生什么,娘亲都不会讨厌你。”
李玄霸: “嗯……谢谢母亲……谢谢娘亲。我会尽力逼父亲妥协,不让自己走到最后一步。不然就算娘亲不会生气,二哥肯定也会把我打得满头包,小五也会抱着我哭得心烦。”
窦慧明:“……你知道就好。”
她松开手,嘴角被李玄霸逗得上翘,眼角还含着泪。窦慧明伸手使劲戳了一下李玄霸的额头:“别什么都自己担着。”虽然她知道自己这句话一点意义都没有,还是这么对李玄霸道。李玄霸微笑:“好。”
李玄霸安慰了几句母亲,又对万氏说了一会儿体己话,才离开去准备让李渊退位又重新登基的事。
待李玄霸离开后,窦慧明才又落下泪来。
她没有哽咽,只是眼中带着浓厚的自我厌恶: “我只能对三郎说些没用的安慰话,什么都帮不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三郎被逼到绝路。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万氏宽慰道: “夫人,你的安慰,对三郎而言已经很有用了。”
窦慧明双手捂住脸,在孩子离开之后,终于不用撑着坚强的母亲的模样,痛哭出声: “郎君和大郎为何非要这样?为何总是这样?明明有一条所有人都能活下去的路,为何非要逼三郎动手?因为他们认为二郎
三郎已经退让过很多次,所以这次也一定会退让吗?”
万氏轻轻拍着窦慧明的背: “大概是因为帝位实在是太诱人了,即使明知道不属于自己,也会心生善望吧。”万氏轻轻摸紧衣襟,敛眉垂目,心口也—阵一阵地揪疼。
她既卑鄙地庆幸三郎没有拉着小五一起做这件事,却又虚伪地忍不住心疼三郎。李玄霸没有离开多远,
他背靠着母亲小院外的矮墙上,望着天空发了一会儿呆。窦慧明的痛哭声,他听到了。
“我都做好了母亲会痛骂我的心理准备,没想到一切比我想象中的好。”李玄霸叹了口气,收回看着天空的视线, “铁牛,李建成在做什么?”
陈铁牛从阴影中走出来: “他显得很冷静,什么都没做。”
李玄霸嗤笑: “事出反常必有妖,监视好他……罢了,你告诉宗罗联,监视好草原上的动静。”陈铁牛嫌弃道: “他还能勾连突厥不成?”
李玄霸道:“他到西京后,手中的兵权就被我解除了。他想拉出一支出其不意的精兵,只能求助突厥人。”
陈铁牛嘟嚷: “兵权?他哪来的兵权?在太原待了那么久,军中也没有将领认可他。三郎君不解除他的兵权,也没人理睬他。”
李玄霸道: “还是有的,毕竟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对二哥这一条已经腾飞的巨龙,现在跟随他已经算不上从龙之功。难免有人想富贵险中求。”若不是这样,他就让父亲直接当太上皇,而不是先过一把皇帝的瘾了。
李玄霸虽然吓唬李渊,说要行弑父之举,实际上他做不到。
偷偷下毒?现在的毒药只有不纯的□,想要悄悄毒死人十分困难。大部分赐毒酒,喝毒酒的人都要挣扎许久才死,而且还会有人拿着刀剑在旁边看着,如果毒不死还要补刀。古代若能找到的最毒的植物估计就是箭毒木了。但箭毒木生长在云南,且也需要看剂量,不是真的见血封喉,皮肤接触只是瘙痒和长水泡,且生物毒素也很容易失效。如果刀剑相见,他就是与李渊彻底撕破脸。
李玄霸虽然占据绝对的上风,但李渊身边也有忠于他的将士,且投机倒把的人和真的厌恶李玄霸不孝的人也会站在李渊身边,到时就真的要打一场了。现在天下还未平定,他与李渊闹得越大,将来二哥面临的苦难就越大。
玄武门之变是在大唐已经完全坐稳江山之后,将兵变缩小到玄武门小小的一地,没有引起大规模兵变,现在可不一定。到时李渊用生命给二哥制造了障碍,天下不知道又会生出多少反王,以二哥不孝之名起兵。
所以他只是让李渊先自请退位,再继续登基当皇帝。
这样李渊仍旧是皇帝,甚至他能让李渊掌握一定皇帝的权力,只是他帝位的合法性来自二哥,将来皇位只能传给二哥。
李玄霸对李渊说自己会弑父,给李渊一种通急了他真的会发疯的错觉。
“你现在冲动,用自己的命给二郎制造了麻烦,将来江山就不一定是你李家人坐了。”高频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