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阿佑这个人,温辞树被唤起了许多回忆。
他记得这个师弟。
那小孩刚进宗门就整天追着顾然跑,他的肤色和骆凌云那样偏蜜色,整个人像是泡在阳光里长大似的,笑起来总是露出一口白牙,看起来有点傻气。
还一天到晚跟他抢活干,只要是顾然在的地方,他必然把什么都准备妥当。
可惜顾然从小就很受欢迎,即便做那些琐事的换了人他也不会察觉,因为他早已习惯走到哪都有人提前备好一切。要是没这些,他自己也不会上心,毕竟他根本不在意这些小事。
那时候温辞树其实有点不喜欢阿佑,因为阿佑把他能为大师兄做的为数不多的事都抢着做完了,显得他由始至终都只是单方面接受大师兄的照顾与指点。
只是温辞树没想到阿佑会陨落得那么早。
当时那小孩可是他们那批弟子里面天赋最好的。
他们那年乃是千年难遇的大潮,连大师兄都是强撑着回宗的,回来时便昏迷不醒,可急坏了所有宗门长老,最终是宗主与长老们在旁轮流护持才让大师兄转危为安。
温辞树不相信在那种危局之下,大师兄还有空闲去暗害一个由衷崇慕他的内门弟子,大师兄根本没有理由那么做。
可是,为什么三师弟会言之凿凿地提到师尊告诉他黑色鸢尾花的事?
难道真的是一场毫无道理的梦?
可修士的梦本来就不该等闲视之,有时候它们会是一种预警。
温辞树抿了抿唇,径自去寻自己最信任的长老询问当年的情况。
长老正在研磨药材打发时间,听了温辞树问起当年之事后皱了皱眉。
“怎么突然问这个?”
长老放下药杵,抬头看向温辞树。
温辞树道:“和三师弟聊天时说起那位阿佑师弟,便想向您打听打听。”
长老拿起块已经研磨了大半的灵植根茎捻了捻,沉吟许久才叹息着说:“那小孩也是可惜了。本来我们都已经把那小孩敲定为重点培养对象,谁没想到他会突然陨落。”
温辞树道:“听说当时师兄手上多了个符纹?”
长老道:“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们都没和阿然提起过,你们也别在他面前讲。”
温辞树怔住:“为什么?”
长老和温辞树讲起南蛮族的不传之秘,这事儿说是不能外传,实际上也并非没有外人知晓,他就是知道的人之一。
南蛮族这种符纹其实不是人人都有,只有几支经常出修士的血脉会一代代地传延下来,阿佑和骆凌云便出身于其中一支,事实证明他们也确实天赋卓绝,都是非常适合修行的好苗子。
这种符纹非常特别,会伴随着本人的情绪波动、修为提升等沿着血脉生长,还会转移到对方的仇家或爱人身上。
区别在于转到仇家身体上时是黑色的,转到爱人身体上是红色的。
长老发现顾然手上的符纹以后私下和宴知寒讲了,让宴知寒替顾然消除那个符纹。
温辞树忍不住问:“大师兄身上的符纹是黑色的么……?”
长老道:“看起来是,实际上并不是。”
红色浓郁到一定程度后几乎能与黑色混淆,尤其是没有阳光映照的情况下一眼看去简直与玄黑无异。他一开始也差点错认了,还是引月光入户仔细分辨才确认那是极深的红。
虽然对阿佑来说有点残忍,但是长老认为还是把它消除掉比较好,因为顾然对阿佑并没有萌生过爱意,纯粹只是把阿佑当成师弟来关照。
他和宴知寒都觉得知道这样一份感情对顾然来说只是平添伤怀。
作为看着顾然长大的长辈,他们还是希望将来顾然能找个志同道合的人相伴前行的。既然过去两小孩并没有产生过什么逾越师兄弟界限的感情,那就没必要让顾然平白背负着这份爱意。
顾然在这方面本来就是个不开窍的,万一因为阿佑临终前留下的印记再也不考虑情爱之事了怎么办?
所以他们一致决定瞒着顾然把符纹给消除了。
温辞树追问:“只有您和师尊知道这件事吗?”
长老回忆了一下,说道:“几位长老都看到了,不过我已经叮嘱过他们不要往外说。你是从你三师弟那里听说的?”
温辞树没有提起那个荒诞的梦境,含糊其辞地应了个一声。
长老皱起了眉,推测道:“那符纹到了别人身上,自己身上说不定就没了。当时阿佑是他负责下葬的,可能他从阿佑身上发现了什么吧。我和他不熟,你回头和他说说,让他不要在你们大师兄面前提起这件事。”
温辞树得知了事情始末,只觉那梦确实很荒唐,明明是红却被说成了黑。
事实上如果那符纹的颜色当真能随着人的感情激烈程度而变化,从阿佑当初的表现来看出现再深的赤红其实都不稀奇。
当时大师兄痊愈后沉寂了好几个月才重新振作精神,若是得知了阿佑的心意说不定会伤怀更久。
消除了当然最好。
那种单方面的爱慕本来就不该让大师兄知道。
温辞树道:“我不会让师兄知道的。”
长老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