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她特特从正堂里跑出来,便是不放心昨日的婚礼,害怕公主发现货不对板后,心生怨怼。
但她阿耶和阿娘,都觉得还好。
阿耶认为,儿子是很好的,公主慧眼识英雄,自然会发现儿子的好。
阿娘认为,若是要闹,昨天就闹起来了,岂会等到今天?再说,若有事,寸金也会来家中报信。
但寸金这家伙,嘴里一贯没什么真话,哪里可信?
不安心的尹梵萝,还是决定自己过来看看。若是公主脸色真的很不好,她便赶紧做手势,叫婢女速速往正堂通风报信,叫阿耶阿娘再多多加钱,务必把公主砸晕再说!
现在,一切似乎就往她设想的糟糕方向滑去了。
她忐忑不安看着容色冷然的公主,双手已经背到身后,蓄势待发:“嫂嫂看着……脸色不太好……”
元观蕴的精神正因为郁闷而高度集中,一下子便发现尹梵萝的异样。
他略一思考,便明白对方为什么会这样。
他不太习惯安慰别人,但还是找了理由,解释一句:
“我只是紧张。”
紧张?
不是生气?
尹梵萝心一松,手也跟着松开了。
而尹问绮一听公主竟然有这样的心思,忙解释道:“公主不要紧张,公主见谁都不用紧张,阿耶阿娘是很随和的人。”
这样说罢,他又觉得安慰得不够,于是再说:
“公主是不是有些怕生?放心吧,待会我们拜过高堂之后,就可以自由活动了。阿耶阿娘也不是喜欢繁琐礼节的人。”
他说完,给尹梵萝使了个眼色。
尹梵萝懂了,双手又背到身后,摆一摆,摆一摆。
让自己的侍女,赶紧把她哥的想法,说给阿耶阿娘听!
元观蕴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侍婢从人群中溜走了。
他只做不知。
继续与驸马与驸马的妹妹,一同往正堂走去。
正堂之内,已在元观蕴进来之前,紧急撤去了许多东西的尹桂与崔兰若,正分坐主位左右,保持着随和的微笑。
他按照礼仪,先与驸马一同,四拜舅姑,这是家礼;而后,驸马站到一旁,舅姑还他两拜,这是国礼。
当他四拜下去,之前还有些刻意的氛围,立刻松弛了。
自古君姑说媳妇。
崔兰若嘴角含笑,招来旁边端着放见面礼盒子的嬷嬷,将那盒子,放在手上打开来。
里头不是金,不是玉,是几张薄薄的纸。
这几张薄薄的纸,分别代表着皇都中的商铺房契,以及皇都外的田庄地契。
她道:“那些金啊玉啊的,我想问绮都已经给公主准备好了。我也就不多送这些没有用的东西。这几间房子,几块田,不值什么,就给公主练练手用吧。里头的人,公主看得用不得用,若是不得用,过两日我会叫人牙子来,公主便和我一同挑挑新人,换掉老人。”
“人,还是要自己用得舒服才是。”
她边说,边往那站在元观蕴身后的张嬷嬷瞥去一眼。
嘴角的笑容,还是笑容。
只是在张嬷嬷眼中,却显得阴森森,像噙了把刀在口角。
张嬷嬷不禁更往下伏了伏身。
这时候,那盒子房契地契,才落在张嬷嬷手中。
尹桂觉得妻子说得很好。
于是,轮到他说话时,他也没说多什么,只把手往袖子里一抓,再抽出来时,又是几张房契地契,放入那盒子之中。
见面礼,超、级、加、倍!
本来崔兰若还想说点话的,但这时候,她发现,女儿和儿子都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所求什么,不用说了。
她不禁瞪了女儿一眼:你凑什么热闹?
尹梵萝用闪闪的眼神祈求道:哥拜托我了嘛!
崔兰若没奈何。
她本来还想把那个“画像和人不一致”这件事,简单了结于“送错”的,如今,便暗哼着决定让他们自力更生,自己解决好了。
她便笑道:“行吧,你们去吧……”
尹问绮二话不说,拉着元观蕴快步走了,人都到门口了,声音才姗姗传回来:
“阿耶,阿娘,我带公主去看我的院子——”
尹问绮的院子,离这正堂也不远,当尹问绮便高高兴兴地带着公主往自己的住处走去的时候,他们没有发现,越接近院落,身后跟着的寸金的胸膛,便越挺着。
直到院门打开,一映入眼帘的,便是个开阔的院子,院子的一侧,放着弓箭架,另一侧,有数个草把子,草把子上,一些插着羽箭,一些只剩洞眼。
尹问绮愣了下,悄悄看眼公主,发现公主没有在意自己,又回头看寸金。
寸金以口型说:屋内还有!
说罢,拿手指指尹问绮原本用来喝茶的茶室。
尹问绮便心领神会,悄然给寸金竖个拇指,又殷勤对元观蕴说:“公主不是想看书吗?走,我带你去书房。”
说着,又牵元观蕴向前。
他们路过了草把子。
元观蕴漫不经心朝上面的孔眼一看。
新的。昨日还是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