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槐先站了起来垂手道:“陛下。”
许莼转头才发现谢翊到了, 又惊又喜,连忙低头要找鞋,谢翊早按着他:“急什么, 慢慢来。”低了头去提了鞋,握住他脚踝替他穿了一只鞋, 许莼已顺势扑过去抱着谢翊:“九哥回来啦。”
谢翊抱了个清香满怀, 想起柳下惠来, 不由又有些自嘲。扶着许莼转头看院子里内侍们全都站远了, 苏槐已去了侧殿指挥布膳去了, 手扶着许莼腰的, 不由就微微摩挲了一下, 将许莼扶稳了,才有些依依不舍收了回来, 笑着问他:“不是说要回国公府?”
许莼道:“和我娘说了话就回来陪您了, 我爹如今沉迷园林山水,可见不着他呢。”
谢翊一笑:“宫里没甚么好玩的,吃完饭我带你去玩玩吧, 宫里再走走马,还有苏槐那里有个火器监,上次仿着你送我的火器, 他们也做了一些,正打算找个时间去试射, 等忙完这一段, 我带你去西山猎宫打猎,带上方子兴他们,用□□打猎试试看威力如何。”
许莼两眼一亮,只要能跟着谢翊已心满意足, 说什么都好。
谢翊心里却有些没底,许莼太小了,他自己本人自小到大生活极其乏味,生活全无娱乐,偶尔和舅舅去钓鱼,或是每年参加皇家射猎,这些都不像是许莼这个年龄爱玩的。
两人说着话进了侧厅里,膳已经摆上了,多是鸡汁枸杞叶、白灼虾、清蒸鱼、银杏蒸鸡等清鲜时蔬,另外口味重一些的是红烧羊排和炙贝,这却是许莼爱吃的,另外凉菜有熏的鹿肉脯和凉拌雪藕,看着式样多,份量却都不多。
许莼原本还好奇不知道皇家御膳将会多么华丽丰盛,传说皇帝御膳一做一百零八道菜,皇帝只捡几样吃,菜都是满天下的山珍海味,如今一看却多是家常菜,有些大为意外。
谢翊道:“三伏日,没让他们做太油腻的。就我们两人,也用不了许多,御膳房日日做太多饭菜浪费,因此我只让他们每日按常例做了。只选时蔬和当季的菜,新鲜即可,你想吃什么菜,提前和苏槐说便好,之前看你似乎爱吃羊肉和海味,便只让苏槐备着了,你想吃什么只列了单子给御膳房做去。”
许莼点头,拿了筷子,看谢翊先给他夹了一筷子虾:“尝尝宫里的和六婆做的有什么区别。”
许莼嘻嘻笑着:“我给陛下带了一些酱来,都是南洋风味的和闽州风味的。”
谢翊也不管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只笑着问:“什么口味,让苏槐开几个来尝尝。”
许莼看了眼白灼虾道:“这虾,正好配金橘酱,而且也可止咳,苏公公让他们挑那瓶来吧。”
苏槐看皇上正兴头,也不扫兴说让人验毒,只命人果然找到那瓶金橘酱来,打开看色如琥珀,稠似蜂蜜,许莼重新洗了手剥了一只虾蘸了那金橘酱,递到谢翊嘴边,谢翊张口尝了尝,果然是酸甜口味,带着橘香,清新爽口,微微笑了:“这倒是正经闽州口味,甜口的。”
许莼道:“我看九哥上次明明还挺喜欢吃柚子的,怎的这金橘酱不合口味吗?”
谢翊道:“谈不上什么合不合口味,也不差。我猜大概我舌头不如常人灵敏,常听旁人说什么好吃便吃一些,却也并没有特别执着于什么口味。”
许莼看了谢翊几眼,想起九哥说的鲜鱼的故事,心里想人怎么会没有口味喜好,好吃就是好吃不好吃就是不好吃,九哥就是被严厉管教过不许说喜好吧,长年累月下来大概就变成了无欲无求了,九哥这哪里是做皇帝,分明是做和尚啊。
谢翊又捡了一筷子鱼肚子上的肉给他:“譬如这鱼,从前范牧村一尝便知道是池塘里的鱼还是江河里的鱼,他一尝就能尝出来,茶水也是,茶叶是什么时候的,茶水是井水还是泉水,竟都能尝出来。就方子兴,看着他迟钝,对酒也能尝得出是陈酒还是新酒。”
许莼道:“范探花确实对味道敏感,今儿喝茶他还问我是不是喝的杏仁茶,一股杏仁香味,但我今日喝的是茉莉花茶,倒也奇怪,恐怕是青钱姐姐路过,面上擦的杏仁香粉吧。”
“至于陈酒和新酒,虽然我不太喝酒,但是这个味道会很明显啊,果酒得喝新酒,粮酒得喝陈酿,九哥您是没在意吧。”
他却又转头找苏槐:“苏公公,麻烦您再挑那个梅膏酱和南姜酱来,还有那个红葱酱,看看皇上爱吃不。”
谢翊看了他一眼,看他认认真真接了那几样酱亲自调酱试口味,仿佛微微一笑,难得他这样认真非要找到一种自己喜欢的味道,这用膳仿佛也变得有些意思起来。
两人说说笑笑,许莼一样一样试着蘸酱给谢翊尝,若是看到谢翊哪一样觉得满意的,双眼就笑得闪亮若星,谢翊原本觉得一般的,看许莼这样秀色可餐,也不知不觉吃了不少。
一时两人都吃得有些撑,许莼心满意足洗了手,就又懒起来赖在扶手软榻上眼皮耷拉着,谢翊却拉了他道:“才吃饱不可歇着不动,我带你去走走。”
许莼道:“是骑马?”
谢翊笑:“消食,不能骑马,我带你去看看画吧,白日我让弘文院挑了好些有名的字画进宫让他们都挂起来了,正好我们去看看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