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国子监公布了遴选入太学就读的国子监生,许莼大名赫然在上面。
一时之间靖国公府上下喜气洋洋,盛夫人大喜过望, 给全府上下仆妇一律都发了双倍月银,又打点着给许莼做新衣。
便连靖国公也借口朋友贺自己, 要还席,从盛夫人手里支了钱去请吃席去了。
许莼有些无奈,但看母亲是真开心,也少不得配合着做了新衣裳, 又请兄弟姐妹们在家里吃了一席。
许菰原本这些日子只在专心苦读的,却也来贺了他, 平日里他们兄弟俩说话少,今日他却专门敬了许莼三杯酒, 自己也都满饮了。
许苇、许蓉等都敬了许莼。之后许菰才寻了空私下和许莼说话:“前日去祖母跟前告了二弟,二弟是否还在心中怨怪于我。”
许莼有些诧异, 这个大哥和自己一向疏远, 前日忽然告状一反从前极力撇清自己的姿态,他很是奇怪, 但如今又一本正经来道歉仿佛情深意重,越发古怪了。
他对许菰道:“大哥不必道歉,是小弟行事荒疏,得罪了御史和大臣,连带着大哥一起名声受玷受辱, 在外受人指摘。”
许菰苦笑了声:“你若这般想我, 那便是心中还是对哥哥起了芥蒂了。”
许莼怔了怔,很是有些歉然:“大哥春闱在即,一向才学必极好的, 势必将来科举进身,前程广大。我行事不慎,结交宗室,又奢侈无度,引来御史斥责,大哥一贯惜名好学,极重前程,嫌弃弟弟也是应该的,我并不怨怪,总是我行事不慎,给大哥添了麻烦,没能给靖国公府添些光彩。但我横竖是读不成书的,靖国公府来日发扬光大,还要靠大哥了。”
许菰抬眼看许莼一双眼睛圆莹如明珠,看着自己眸光恳切,他说的竟然是心底话?许菰喉咙一阵热,哽了一会儿低声道:“二弟,我待你是心中有愧的,待母亲也是。”
“来日……若能春闱进身,大哥定会有所报答。”
许莼茫然,许菰道:“我只是希望你好生改了那些恶习,好好读书。我记得你从前读书也不是这么差的,算学甚至不用算筹一看就能算出。结果贾先生说你习商贾之道,还要打你戒尺。”
许莼一笑:“贾先生为人古板,也是为我好,从前我不懂事,总记不住诗文,又写不完课业,还总偷偷堵他水烟孔偷换他的水烟……惹得他大怒。”
许菰道:“二弟如今考进了太学,此乃极好机缘。若是能遇上合适的老师,沉下心来,一定能学有所成的。从前贾先生待你太苛,动辄戒尺,你那时候还小……不该如此……你今后好好学书,你那些狐朋狗友都绝交了吧,都不望你好的,整日勾引你去那些风月之地。”
“你被李相讥讽一事,我事后和家人打听,你那日只请了数人,如何传得这般沸沸扬扬,定是你那班狐朋狗友不靠谱背后当笑话传了。再则顺亲王世子虽然礼贤下士、济弱扶危,但顺亲王本人人品不怎么样,你切莫真和那世子莫逆相交,他们不过是看上了你的钱罢了,结交宗室,绝不是好事。”
许菰觉得自己大概是喝了酒,心中的话忍了太久,那个年幼的孩童细嫩雪白手掌被戒尺打得红肿透亮,哇哇大哭,一双猫儿眼里满是泪水看着他喊哥哥,他那时候却没有站出来维护着他,那时候他以为自己是被偷了抢了爵位的人,而对方是蠢笨幸运儿。
然而书一天天读,一天天日子过下去,他终究于心有愧。一头是生母、祖母的恩情和期冀,一头是自己卑劣的野望,一头又是宽待施惠自己的嫡母和天真烂漫的幼弟,经年拉扯,在他心上层层叠叠拉锯出无数伤口,何为孝悌、何为忠义、何为恩荣、何为廉耻,沉甸甸负疚再也负担不住,前些日子终于下了决心,到祖母跟前表了态,不再觊觎那所谓虚无缥缈的爵位。
一旦做了决定,心头多年沉重负担挪开,他心头豁然开朗,去外任,穷乡僻壤又如何,自有他一番天地,而且去到外地,无人认识,也能对生母一些补偿。
他再也忍不住那些多年的话语:“你才十八岁,还来得及,在太学里让母亲替你再寻个良师,要年轻不那么古板的,好生慢慢教你……学问上有什么不懂的,也只管来问我……”
他忍不住携了许莼的手,泪水落了下来:“二弟,你都改了罢!祖母母亲一味溺爱,你须自立才好!”
许莼诧异,只好一笑:“谢谢大哥教我。”兄弟到底疏远已久,许莼虽然觉得这位大哥仿似忽然吐露衷肠,他却没有坦诚相交的欲望。
小王爷冲着自己钱来……但是谁不是呢?本来就是靠着砸钱,他才有朋友的啊。
许莼本来也就是浑不在意的性子,全然没放在心上。他和兄弟姐妹们本来就不亲,随便应付了几句,散了小席,许莼到底在府里坐不住,回了竹枝坊,拿了书来看了看,又美滋滋找了今日九哥送回来的帖子。
九哥写“贺卿入太学,赠汝一字幅。沈梦桢才学极好,卿可好好学,卿美质良材,但凡用心去学,再无有学不好的。”
许莼看了眼书房上已挂了起来九哥亲手为他写的横幅“雏凤清声”,原本那一点怕苦惧学的念头被压了下去。
许莼原本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