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他们一直知道昭昭没有死, 只是以灵树的形式存在。
但她到底能不能感知到外界,又或者说能感知到多少,他们却并不清楚。
直到这位老太太开口。
曜灵急切地问:“我师尊是不是在你旁边?”
已经老得牙齿掉光的老太太朝旁边的昭昭看了一眼, 慢吞吞道:
“没有师尊, 只有个漂亮小姑娘嘞。”
容与欣喜道:“是师尊!一定是师尊,师尊一直跟着我们呢!”
对于昭昭而言, 他们分别的时日并不长, 更多的时间她都是在沉睡和修炼。
但对于曜灵他们来说,自从魔族边界分别至今,已经整整五十年未见。
鬼界的礼官被他们赶去一旁,曜灵和容与挤上前追问:
“师尊有什么话要同我们说吗?”
两个孩子满眼期盼, 立在他们身后的那个身影也目光灼灼地注视着这个身负重任的老太太。
老太太做了这么久的游魂, 还头一次收到这样的重视, 侧耳认真听了半晌才道:
“你们师尊说, 曜灵——”
曜灵伸长了脖子。
“长成大姑娘了呢,就是看上去有点太瘦了,记得多吃饭, 还有师尊知道你现在变强了,但是也不能轻敌,要保护好自己, 师尊以后还等着你保护呢。”
曜灵听到这番话, 幸福得嘴角都要咧到耳根。
自从师尊走后,她就成了表面上的大师姐, 实际上的掌门,每天操不完的心,已经好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有师尊关心体贴的感觉了。
想想小时候的她竟然每天做梦都想长大,简直是不识好歹。
“还有容与——”
容与还没听到昭昭开口, 已经眼眶泛红,没出息地想哭了。
他虽然不像曜灵那样需要操心很多事,但是远在魔界,周围一个熟悉的人都没有,唯一认识的还是他师尊最讨厌的人,平日除了给曜灵写信,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怕鬼没什么丢人的,阿与为了师尊一个人在魔界待了这么久,已经很勇敢了。”
这下容与彻底没忍住,用袖子遮了半天的眼睛。
曜灵吸了吸鼻子:
“师尊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尽快复生,云麓仙府团聚的那一天一定很快就会到了,我保证。”
老太太又替昭昭传了几句话,说来说去其实并没有什么新意,无非就是嘱咐他们万事小心,保命要紧。
说完这些后,老太太完成了使命,欣慰地笑了笑,扭头就准备飘走。
“等等。”
身后传来一道如玉石相击般清雅沉越的声音。
老太太回过头,见对方彬彬有礼地笑了笑。
“老前辈若无事,可否多等等,她或许还有别的话想说。”
那老太太有些疑惑地看向昭昭,得到昭昭的示意后,她回答:
“想说的太多,她说等到日后再亲口对你们说。”
谢兰殊定定瞧着她,问:“至少该有一句。”
一句什么?
那老太太被他吓人的视线看了许久,才恍然大悟。
“她要跟你说的话呀——”
在无法忽视的灼热视线下,老太太摇摇头。
“没有,一句也没有。”
-
酆都鬼王的婚宴十分热闹,除了修界以外,魔界、妖界甚至连人间界都派了使者前来庆祝,据说是鬼界千年以来难得的盛事。
鬼界礼官将他们一行人迎入宫中,鬼王亲自在正殿外迎接。
还是大白天,靠近后的曜灵就闻到了对方身上浓烈的酒味。
眼前的鬼王容貌看上去倒还算年轻,生得不丑,只是脸色像是从没见过太阳般阴冷苍白,暗红色的华服歪歪扭扭地穿在身上,毫无一界之主的威严。
他咧嘴一笑,秀气的五官显出一种诡谲森然的气息。
“……久闻道君……哦不对,久闻魔官大人的大名,今日终于得见真容,果然生得芝兰玉树,气度当世罕见……”
谢兰殊微笑:“陛下过誉。”
“我的大将军呢?怎么没随你们一道来?可有带你们去看白骨堆成的佛塔?还有鬼怪哭嚎的彼岸花池呢?对了对了,还有……”
“不急,日后总有时间慢慢欣赏鬼界风光。”
谢兰殊噙着淡淡笑意,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情绪高亢的鬼王。
尽管他在笑,但就连鬼王也看得出此人心情不佳。
曜灵和容与跟在后面眼观鼻鼻观心,装成两个合格的傀儡,来掩饰他们方才听到师尊对他无话可说的愉悦。
鬼王乌漆漆的眼转了转:“是不是你们怠慢了贵客?”
礼官都还没来得及喊冤,就见鬼王抬起苍白修长的手指,宽袖在空中扬起一个弧度,下一刻,藏在袖中的尖锐指甲便破开了礼官的胸膛,鲜血溅起,内脏和肠子流了一地。
谢兰殊的长睫颤了颤,视线却未动。
鬼王笑得眉飞色舞:
“咯咯咯……让诸位见笑了,这种蠢材实在不该派去迎接魔官大人和圣子,还望不会耽误诸位今日赴宴的雅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