碑林和高台相隔十丈远, 非寂的声音不大,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一时间人群耸动, 纷纷好奇他在与谁说话。
“……你觉不觉得,他好像是在叫你?”舍迦迟疑开口。
流景满眼沧桑, 继续望天。
舍迦看看非寂看看她,再看看她看看非寂, 确定了:“就是叫你呢。”
流景嘴角抽了抽, 还未开口说话,旁边的小黄便嗤了声:“痴人说梦。”
“你什么意思?”舍迦皱眉。
小绿拉了拉小黄的袖子,小黄却不以为然:“高台是没骨冢的延廊,你当是什么人都能去的?她不过是个侍女,帝君怎么可能叫她过去。”
“为什么不能?”舍迦还嘴。
小黄嘲笑:“那让她去啊, 看她上了高台之后,帝君是杀了她,还是让她执掌明火。”
“去就去,”舍迦冷笑一声, 扭头晃了晃流景的胳膊, “姐姐,去!”
流景:“……”谢谢你啊。
高台之上, 非寂说完那句‘过来’之后便不言语了,好整以暇看着还在装死的女人, 虽然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但周身气压明显没那么低了。
他的视线直接又明显,窃窃私语的碑林渐渐安静下来,每个人都顺着他的视线搜寻他看的人,不知不觉间就看向了流景。小黄心里打鼓, 小声嘟囔一句:“凑巧罢了,这里这么多人,怎么知道帝君看的是她。”
流景从望天默默变成看地,脑袋恨不得低进尘埃里,让所有人都找不到自己。舍迦看到她这么努力,突然同情万分:“你是不是干什么缺德事了?”
流景看向他:“我没有。”
舍迦安静与她对视片刻,恍然:“果然是干缺德事了。”
流景:“……”只是哄着小黑蛇进玉简里爬了一夜,算什么缺德事。
高台上,狸奴已经准备好火把,舍迦盯着熊熊燃烧的火焰看半天,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时间表情突然微妙。
没等他开口提醒,非寂便又一次开口:“滚过来。”
从‘过来’到‘滚过来’,明显是耐心耗尽的意思。
流景躲无可躲,沧桑地叹了声气:“兔子,记得给你祖宗我收尸。”
舍迦欲言又止,默默看着她朝高台走去。
碑林内静了一瞬,随即人群像流水一样分开两侧,硬生生挤出一条宽阔的路来。小黄惊疑不定地看着她一步步走远,终于脚下一软跌坐在地,小绿等人惊呼着赶紧扶她。
身后传出一小阵骚乱,流景却没有回头看热闹,默默往高台走的过程中想了八百种狡辩方式,结果一走到非寂面前就只剩下一句:“帝君我错了。”
“执火。”非寂轻启薄唇。
硕大的火把递了过来,流景下意识接住,下方顿时传来一片抽气声。
流景这才意识到自己接了什么,看看后退几步假装无事发生的狸奴,再看看一脸淡定的非寂,她果断就要把麻烦的火把扔出去——
“放肆!”角落里一个白胡子老头怒道,“小小婢女也敢接明火,是活得不耐烦了吗?!还不赶紧放下!”
流景顿了顿,准备往外扔的手又收了回来,乖巧地对他笑了笑。
老头:“……”
非寂唇角勾起一点弧度,抬眸看向紧闭的石门:“开门。”
“帝君不可啊!向来庙祭都是由冥域最尊贵的女子执火,您怎能随便找个婢女来,这样实在是对祖宗不敬、对尘忧尊者不敬啊!”老头仍执迷不悟。
先前一直没敢吱声的几人也纷纷伏地痛哭,吵吵嚷嚷好大一场闹剧。
狸奴听得烦躁,当即呵斥他们:“先前帝君要硬闯时,怎么不见你们来劝,眼下找着执火人了,你们一个个倒是话多了,也不知你们究竟是怕对祖宗不敬,还是怕尘忧尊者不快。”
“臣、臣等也是为帝君考虑啊!冥域从有庙祭的千万年来,从未有过婢女执火的道理,臣等若是今日让帝君成了此事,日后如何面见先帝君们!”
“帝君三思,帝君三思啊!切不可为了置一时之气,就置祖宗礼法于不顾啊!”
鬼臣们苦口婆心,大有跪死在高台上的阵势,流景作为被讨伐的对象,双手拿着火把缓缓打了个哈欠,一回头就看到非寂正盯着她,手里还有一下没一下地掂着玉简。
不必问,看他表情也知道,玉简的事彻底败露了。
流景轻咳一声,默默磨蹭到他身边,压低声音解释:“帝君,真不是我故意糊弄,是您昨夜化蛇之后死活要帮忙,我没办法,只好随您了。”
非寂安静与她对视,在其余人看不到的角度,单手将玉简折成两段。
……没修为了还这么凶残?流景:“帝君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您饶了我吧!”
“将功补过。”非寂轻启薄唇。
什么意思?流景面露不解,正要追问,旁边鬼臣便扑通一声跪了:“帝君啊!”
流景:“……”懂了。
她深吸一口气,扭头看向痛哭流涕的几个鬼臣:“哭哭哭什么哭,一把年纪了还跟孩子似的,害不害臊啊?”
“你……”
“我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