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县太爷作保, 佃户和乡绅之间这桩本该升堂的官司,转为私下处理。
民众们没有热闹可看,只能散去。
但县太爷究竟会怎么处理这件事呢?
有的说县太爷肯定会大公无私帮助佃户, 也有的说就算是县太爷这样的好官, 也难免会偏帮自己人, 大家因为这事儿争论的不可开交。
反正才刚过完年, 天气还冷着, 农忙期尚未到来。
大家都闲的很,因为一点小事儿拌嘴可太正常不过了。
这样子的人群里, 通常都是小道消息流传的天然温床。
眼看这两拨人争论不出来个对错, 有人突然横插一杠子进来,抛出新的话题:“唉, 你们听说了吗, 有一波流民,进了咱江县!”
这话,顿时让争论的双方都停下来,齐齐看向说话那人, 惊讶问道:“流民?”
他们江县这种偏僻的地方, 一年到头都不会有几个外地人过来, 怎么会有流民来这边?
“哎呀,我也是听我家隔壁婶子说的,她娘家在县前村, 那个村在咱江县最东边, 挨着出县的路。说是流民要去凉州投奔,但是冬天风雪大,误打误撞走错路来了咱这里。”
那个咂摸了一下嘴,唏嘘道:“听说那波流民可惨啦, 秋天地里颗粒无收,冬天又遇见暴雪。朝廷不管他们的死活,还加了三成赋税,他们实在活不下去,只能逃跑了。但是路上又没有吃的,大冬天冻死很多人,只能啃树皮、吃草叶子填饱肚皮,甚至听说有的地方都开始吃人了。”
吃人?
哎呦我的老天爷,简直吓死人!
外面的世界都已经可怕到这种地步了吗?
还是他们江县好啊!
有人一边哀叹的同时,又问道:“那这群流民咋办,就一直待在县前村?”
那人回复道:“怎么可能,我估摸着县前村的人今儿个就要来报官了。他们是昨个傍晚发现的那波流民,但昨天初六嘛,大过年的,也不想耽误县太爷休息。”
奥。
大家闻言又是一阵唏嘘,那看来县太爷今天有的忙活了,不仅要处理官司,还得去想办法安置这群流民。
县衙。
此时的陈庚年,还不知道有一波流民突然来到江县的事情。
他要想办法给佃户和乡绅调解矛盾。
其实这个问题并不难解决。
他现在获得了大豆、棉花的种子,只要这些经济作物能尽快栽种进地里,获得更高的价值收益,那么佃户、农民们的收益就会增加。
说句不好听的,不管社会发展的再迅猛,还是会有人干不了高薪职业,只能选择种田。
陈庚年只要保证这些种田的人,能获得的收入还算可观就行。
乡绅们也只能捏着鼻子,不得不从地主转为工厂主。
因为没了这群佃户,江县民众肯定不会给老爷们干活,再加上江县这地方偏僻的很,也不会有廉价劳动力进来接替佃户。
在心里将思路捋顺畅以后,陈庚年让差役们将佃户、乡绅们分开。
佃户留在县衙大堂,乡绅们则是被各自的儿子拉着去了后面的办公房。
调解矛盾嘛,肯定得分开调,要不然两拨人吵吵起来,越调越乱。
等乡绅们都走了,陈庚年看向那群佃户,笑问道:“刚才你们有人问胡志峰老爷,能不能把月工钱涨到一百多文。我来认真问你们一个问题,如果我真让乡绅老爷们给你们月工钱涨到这个数,比如一百二十文,你们会同意继续给他们干活吗?”
啊?
种田的佃户,按月给工资,每个月一百二十文?这简直闻所未闻!
乡绅老爷们脑子坏掉了会同意给这么高昂的工钱?
佃户们闻言互相对视,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
最后还是那位领头的话事人,和其余几位佃户商议一番,回道:“县太爷,我们种惯了地,要是真能给到一百二十文每月,那我们同意留下。但——”
但他们佃户愿意,乡绅老爷们哪能愿意啊。
“好,你们的意思我懂了。这样,大家在这里稍作等待,我去和乡绅们谈。”
陈庚年打断对方的话,温声安抚道:“也请各位放心,虽说本次事情涉及到了我的家里人,但你们的难处我都懂,也一定会帮你们妥善解决。”
听到这话,佃户们心中大定。
等县太爷离开后,有人没忍住小声说道:“县太爷真能让乡绅老爷给咱每月开一百二十文的工钱?”
那可是足足一百二十文呐!
佃户话事人闻言摇摇头:“县太爷一心为民,这个咱们心里都知道,要不然也不敢来打这个官司。但那群乡绅老爷咱也都知道,他们绝对不会给这么高的工钱。大家都做好开垦荒地的准备吧,大江村人能吃得苦,咱们也能吃。”
佃户们闻言互相对视,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坚定和热切。
对,他们这次一定要独立出去,开垦自己的田,种自己的庄稼,将来努努力,说不定也能住上砖瓦房。
给别人干活,哪里有给自己干活儿踏实自在啊!
从县衙大堂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