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 阿泽要到什么时候才发觉不对劲?”
他们两个在这里小声嘀咕,前头双手合十了半晌的裴泽终于按捺不住,悄悄撩起眼皮,往旁边看去。
待见身侧已经无人, 不由一呆:我那么大一个婶娘去哪里了?刚刚还在旁边呢。
裴泽可是亲自旁观过抓拐子的人, 还跟被拐走的朋友相处过, 知道作为小朋友, 被陌生大人抱走之后, 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亲人了,因而出门在外, 十分注意自身安全。
这观音殿十分轩敞,观世音在莲台上高高俯视着下方,底下遍铺着磨得光滑黝黑的石砖, 更远处的角落隐没在一片模糊的昏暗里, 裴泽几乎是立刻被勾起了元宵节时的记忆,生怕从黑洞洞的角落里钻出个人, 抱起他就跑。
慌乱起身, 一转头,眼前就出现了裴钺与明棠那两件在裴泽眼中都可归为“不好看”之中的衣服,登时心里一松。
一口气还没松完,发现这两人竟是都背对着他,一丝注意力都没分到他身上,裴泽两条眉毛立刻皱起, 绷着小脸,绕到两人身前,严肃批评:
“我们是一家人,要互相关爱, 身为大人,在外面要好好照看小孩子,要不然别人把阿泽抱走了怎么办?家里从哪里再找一个阿泽回去养哦!”
明棠也留意到裴泽那稍许的慌张,微微讶然,随即蹲下身,笑着安抚他:“阿泽说得对,叔叔婶娘给你赔个不是,你就小人不记大人过了,好不好?”
小人?
裴钺眉梢一动,忍住笑意,沉声回应:“这屋子就一扇门,外面里又有家里人等着,怎么会把你给丢了?”
裴泽探头向外一望,果然见折柳姐姐她们几个正在院子里站着说话,知道自己是误会了,摆摆手,十分大度道:“好啦好啦,小人不记大人过啦!”
明棠刚说过的话,又字面上十分容易理解,裴泽记在脑子里,立刻活学活用。
却不知为何,他一句话出口,原先还正常的婶娘忽然笑个不住,就着还未起身的姿势,将他搂在怀里,随即在他左脸上重重亲了一下:“阿泽,阿泽,你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裴泽眨眨眼,不知为何,直觉般抬起头,恰好与叔叔裴钺对上视线。
目睹着叔叔那只能称为面无表情的表情,裴泽茫然转头,将右脸也递给明棠,略微害羞:“右边也要~”
裴钺:……
“时间不早了,不是还要去药王殿那边?”他淡淡道。
幼娘何时在他面前也会有这样自然而然的亲昵呢?
相处多日,裴钺能察觉到,明棠在他面前越来越放松、自在,甚至床笫间也越发缠绵了些,但好像离了床榻,鲜少主动与他有这样亲密的举动……
思及此,裴钺脚步一顿,回眸看了眼正牵着裴泽慢吞吞走路的明棠。
春日阳光正好,透过绿意萌发的枝叶打下耀眼的光斑,明棠一身的浅绿淡青融化在光柱里,莹莹地散着光,仿佛是裁取了一截春天化成的精灵。
见他转身,明棠疑惑示意,却只得到一个忽而绽开如三月春风的笑,与一只伸到她身前的手掌。
掌心交叠,三个人从矮到高,排成整齐的一行,走在青石板路上,引来无数好奇与善意兼备的目光。
一上午散了不知多少香油钱,又求回来各式各样不知多少个平安符、开过光的玉佛坠,回到歇息的禅院时,讲经会归来歇息的裴夫人都坐了盏茶的功夫了。
见裴泽问过安后兴高采烈奔过来,裴夫人立时带了满面笑意,张开双臂紧紧搂他一搂,听着马上从她怀里挣出来的裴泽一个个向她介绍这些平安符都是从哪里取回来的。
末了,献宝似的打开荷包,与裴夫人说悄悄话:“老和尚喜欢阿泽,送我好多福气。阿泽偷偷看了,别人的都没我的多!”
被陌生人送福气,裴泽可骄傲了,自认为这都是自己的功劳。
随后大方分配:“我和祖母一半,叔叔和娘一半,大家都有福~”
裴夫人也果真就将之倒出来仔细分配,丝毫不介意这不过是栖霞寺用来送给信众的晒干的罗汉豆,一颗一颗数得极为认真。
等分配好了,揉了揉裴泽的头发,欣慰道:“这豆子毕竟不易存放,回头祖母命人照样儿给你打一荷包金佛豆,保佑我们阿泽长长久久有福气。”
领着侍女们进来摆膳的林妈妈不由咋舌:“依我看,佛祖保佑倒是次要,小世子能投身成夫人的孙儿,这才是真正的有福呢!”
说的一屋子人都笑了,裴泽稍有些羞意,趴在裴夫人怀里撒着娇。
一众人说笑着用了午饭,各自去禅房稍作休息,才刚过了午后日头最盛那会儿,明夫人与明琬相携而至。
明琬心里惦记着要与明棠一道出去逛一逛,早就等不及要过来,面上却还能端得住,跟几位长辈问过安,就凑到明棠身边,小声说话:“我惦记着要买些新鲜样式的小玩意儿,也不知今日能不能遇见。”
侄女要与自己说悄悄话,明棠当然是配合她,亦是低声道:“今年比往年还要热闹,想来是少不了的。”
明琬点点头,轻轻一撩眼皮,犹豫道:“姑父也一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