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钺加班这么些日子才回家, 虽有家下人常常送些消息进来,还是不如在家中时消息灵通,尽管早知道裴泽现下已进了学,亲眼见着裴泽端端正正行了礼, 只稍稍耽搁了一会儿就进了书房, 心下难免诧异, 不由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 却察觉屋中侍女们大都有些异动, 下意识往书房方向看了看,又都松了口气似的, 各安其职。
裴钺这才察觉到违和之处——回府进了静华堂这些时候,除了他们说话,竟还没听见旁的声响。裴夫人虽素来端严, 规矩并不严苛, 不强求什么“出入不闻人声”一类的规矩,今日竟是如此, 裴钺心中不免越发疑惑。
他不过是在皇城中住了些时日, 怎么连静华堂的规矩都变了?
裴夫人却不答他的话,起身朝西侧宴息室过去。几人挪了地方各自坐了,林妈妈带着侍女换了茶,边笑着道:“世子这些日子不在家,不知道小世子自进了学,有了伴儿, 现下可是用功得很了。底下人见了,难免小心些,如今出入都不敢高声儿的。”
裴泽近些时日勤奋情状人尽皆知,静华堂的大小丫鬟们日日与裴泽在一处, 眼见着自家小世子几乎是刚把话说顺畅,立刻开始无缝进入苦读状态,也就不自觉紧张起来,生怕误了裴泽学业。如今静华堂真真是应了那句话——不敢高声语,恐惊房中人。
“方才在正堂,隔一道门就是书房,她们这是怕你说话声音大,扰了小读书人呢。”明棠欣赏了半晌裴钺的疑惑神态,此时终于舍得为他解惑,跟在林妈妈身后悠悠补充,“至于他眼下为什么这么用功......阿泽现下也是当长辈的人了,日日与小辈一道念书,总不好在陆先生跟前露了怯,只好放了学自己偷偷学了。”
裴钺是忽然归家,家里上上下下都没什么准备,明棠不过是家常打扮。因已近三月,近些日子天气明媚,便捡了轻薄些的春装来穿,如今一声鹅黄裙衫,发间门点缀着蜜蜡珠花,坐在裴夫人身侧说话时,窗外未来得及湮灭的余晖透过窗纸映在她脸上,明媚又温柔,裴钺听她说话时视线移过去,不自觉就看住了,一时又有些怔怔的。
裴夫人旁观者清,唇边噙着笑意,倒也不欲打扰,端了茶盏了悠悠抿了一口,饶有趣味地看着明棠原本镇定的姿态渐渐带上几分不自然,唇边笑意更甚。
“好了,你才从外面回来,我这里你也来拜见过了,这些日子每日里劳心劳力的,如今总算是能稍歇一歇,快回去换了衣裳松泛松泛,待会儿再来。”裴夫人摆摆手,立时就有侍女作势要送二人出门。
春风已经悄悄吹绿了枝稍,正是换季时节,府中事务不少,来往侍女们换了颜色轻柔的春裳,见着二人时皆往后退一步轻声问好,一路上都没断过,与裴钺想象中二人相携安静回房的气氛相去甚远,却让他生不出旁的念头,只觉得这样也是极好的。
迈过大门,绕过影壁,裴钺脚步却是不由又停了一停,目光略过阶下多出来的陶瓮,给明棠递了个眼神。
“我嫌这院中没什么花木,光秃秃我的不好看,便找人移了株花木过来,世子目光如炬,不若猜猜是什么花?”
说话间门已到了跟前,裴钺看着那瓮中空空荡荡,无语片刻,见明棠仍在笑,身后跟着的侍女也不接话,定是要他来猜的模样,竟也不再追问,而是稍一沉吟:“既放在阶下,靠着廊柱,想来以后是要往上攀附的,那定然不是紫藤就是蔷薇了。”
见明棠眉目间门略过一丝讶然,裴钺心中越发肯定,再一思索,笃定道:“是蔷薇吧?”
“世子料事如神。”明棠是真有些佩服了,未免种不活,她只是令人选定了苗木,要等天再热些移过来,现在这里是真真正正的就一个空花盆,这也能猜出来?
说话间门已进了宴息室,裴钺甫一进门,熟悉的气味扑面而来,他心弦不由一松,连声音都放柔了许多,带着些微笑意:“想知道我如何猜出来的?”
“自然。”明棠还在思索是哪里漏了线索,竟让裴钺这么快就得了答案,没留意原本跟在她身后的折柳几人已是悄无声息停下了脚步,连宴息室的门都无声无息合上了。
裴钺已是进了内室,一望之下立时发觉各色帐幔已换了应季的颜色,净是一色的轻粉浅红,点缀着几样浅绿嫩黄,越发显得春意盎然。
这样明显的喜好,还想不明白他为何能猜出来?裴钺脚步轻快,偏是暂时不应她的话,转去屏风后,转眼已是去了大衣裳。
明棠在屏风前止住脚步,看着后面影影绰绰的身影,到嘴边的话一时竟忘了,转而嘱咐道:“净房中应已给你备了水,旁边架子上叠着的是给你备的衣裳,母亲那儿知道你才回来,着意嘱咐了晚些用膳,戌时初过去也使得,不必急。”
已是春日,明棠前儿刚命人将这屏风换成了应季的花色。裴钺立在后面,精致馥郁的花丛中映出个秀丽的人影儿,裴钺低低应了,又道:“你素来瞧着安静,私底下总有许多活泼念头,蔷薇花开得热闹,故而我猜那是株蔷薇。”
他声音放得低,明棠不免靠近了些,映在花丛中的身影越发清晰,裴钺继续道:“再者说,我记得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