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即使是已经接受了明棠似乎颇好他颜色的事实,次日醒来,洗漱毕, 准备穿戴衣物时, 他还是禁不住有些沉默。
针线房何时给他做了这样花哨的衣物?
彼时明棠也已经起身,正坐在床头醒神, 看见裴钺有些僵硬的模样, 心中一乐, 正色道:“前些日子收拾库房, 瞧见这料子好看,就给世子和阿泽都做了衣裳, 世子可要穿上试试?”
毕竟是明棠安排的, 裴钺不好拂了她的面子,只得应下, 去屏风后换好衣物。
等他自屏风后穿戴好出来,坐在妆台前梳发的明棠闻声望过去,不由眼前一亮。
大红色的衣料, 上面绣着各色的虫草花卉, 不加纹饰已经是繁复又华丽,如今被制成骑装,穿在裴钺身上,几乎毫不遮掩地显露出他的好身材, 甚至比他成婚那两日穿的婚服还要更扎眼些。
许是不惯于穿这样张扬的衣物, 裴钺自屏风后出来时,不免有些不自在,低头理了理衣袖,抬起头, 朝明棠过来时,又恢复了以往的泰然自若。
若不是明棠自他出来后就一直目不转睛看着,险些要错过他那一闪而过的窘态。
取过放置在一旁的护腕,明棠起身:“我为世子佩护腕?”
见他点头,明棠缓步过去,将护腕在裴钺小臂上戴好,又仔细打了结,为他戴另一只护腕时,听见身前之人低声问她:“你不喜我之前的衣着?”
“世子天生丽质,浓妆淡抹总是相宜的,但是总一种风格,不免让人觉得有些可惜。”明棠指尖灵活,回着话,丝毫不耽搁手上的动作,说话间已经为他带好另一只护腕。如今裴钺两只衣袖都被紧密裹在牛皮护腕中,显得干脆利落之余,更多了几分英气。
明棠靠后一步,满意地整体欣赏一遍,点点头,“世子的容貌就像放在匣中的明珠,若是匣子陈旧,反而显得有几分不相宜,不若大大方方用玉匣盛放了,兴许有的人原本想多看几眼,如今反而不敢多看了呢?”
裴钺顿时沉默:为何他心中既觉得明棠有道理,又觉得这就是明棠为了哄他心甘情愿任她装扮随口说的呢?
等明棠也穿戴好,裴钺看着她显得丝毫不出奇的装扮,对镜自视片刻,总觉得二人的定位有些许偏差,沉默半晌,决定还是不在这方面多做纠缠。
反正,明棠总有她的道理。
叮嘱道:“今日你随母亲出去交际,兴许会遇见云家的人,不必多在意她们。记得三舅兄一家此次也随行,若你无聊,可请他们到庄子上玩儿。”
云家?记得裴钧的妻子,裴泽的娘亲就姓云来着。也不知这其中又有什么曲折的内情了...
明棠点头应是,两人便再无话,一道去正房给裴夫人请安。
裴夫人早知今日安排,已经做好了出行前的准备,正等着两人过来,见着他们进门,却是忍不住心下微微有些惊讶,目光在裴钺身上打了个转儿。
阿钺不是向来不喜欢华服美饰,总觉得会让人更多注意他的容貌吗?
正要说话,被周奶娘抱着过来的裴泽也已经看见了裴钺的装扮,顿时激动坏了,在她怀中扭动了两下,表达需求:“穿一样的,穿一样的!”
如今已经到了要出门的时辰,带小郎君去换衣服难免要耽搁时间,周奶娘便有些犹豫,看向裴夫人。
裴夫人扶额:“带阿泽去换吧。”
瞧他这样儿,若今日不如了他的意,恐怕是再不能出了这道门的。
换了趟衣服,再出门时不免比预定的时辰晚了些。因途中要交待明棠些事,婆媳两个头一次同乘一辆马车。
见裴泽到了车中后,便自动挪动着靠近了明棠,显而易见的亲近,想到以往裴泽都是坐在自己怀里,裴夫人由不得心生淡淡酸意,问裴泽:“阿泽怎么不坐祖母旁边了?”
裴泽又往明棠身上贴了贴,抬头:“娘掀帘子~”可以往外面看。
当今世道,大家女子乘车出行时,为表端庄,寻常都不许掀起车帘向外看。明棠不意裴泽就这么暴露了自己不甚端庄的证据,不由有些郁闷,心道小朋友就是藏不住话。
见明棠神色有些不自然,裴夫人反倒先笑了,安抚道:“不必担忧。谁没有年轻的时候,我年轻时也常做这样的事。就是更出格的事,也不是没做过。”
想当年,她初嫁时,还曾扮做男装,跟裴坤出入芙蓉巷,为着“见见世面”这几个字。
可惜,人心易变。
裴夫人想着,便有些怅然,再看明棠,想到她与裴钺也是情投意合方成的婚,想来裴钺愿意依着她被她打扮也是有的。
收了那些情绪,问明棠:“先前让你看的小册子可记熟了?”
明棠点头。
裴夫人都把人际关系写出来给她了,她身处定国公府世子夫人这个位置,在外面也算代表着定国公府的颜面,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含笑点了点头,裴夫人继续道:“不过,今日重要的人物虽多,你也不必因此诚惶诚恐,反倒失了分寸。至于那些闲言碎语,更不须留意,只要大方得宜就好。”
两人说着话,便到了今日宴客的地方,望山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