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羽潮停止了攻击,垂眸一瞬不瞬悲悯地凝望着狼狈的曳月。
高傲不逊的美人浑身浴血狼藉,就像经霜的花,催风的林,充满凌虐意境的美。
“既然怕死为什么要挣扎?你的挣扎只会取悦我。”
曳月仰头,闭着眼睛的脸上一片冰冷,始终桀骜,沾着血的唇角微微上扬:“是吗?”
他一手拄着剑,瞬间面无表情。
下一剑比他以往所有的剑都更快更锋利。
一往无前、锐不可当刺向了一处地方。
一处他万分确定的羽潮在战斗中隐藏保护的弱点。
……
一声凤凰的鸣唳,响彻万妖之海,犹如海底巨鲸的陨落叹息。
无数妖兽悚然惊恐,回头望向万妖之海的底部。
……
雪色岩石的一样的躯体,像破了一个窟窿一样缓缓渗出鲜红的血。
一开始很小,很快便泉涌一般。
曳月半躺在地上,闭着眼睛。
他手中的第二已经不见了,此刻斜向上深入羽潮的心口。
他自己满身狼藉,比被他刺伤的羽潮更加狼狈凄惨。
曳月露出一个高傲的笑容,冷冷道:“这样的取悦,如何?”
漫天攻击他的腕羽明显停滞了一下,然后无力坠落下来,像无数的银色缎带,像九天之上一段一段的天河。
羽潮随手擦了一下唇角的血,神情寡淡,眼神复杂:“你杀不了我,灵族是不死的。”
曳月闭目听着。
那声音仍旧圣洁,更加空灵,更加幽远,更加非人,像是从一个极其遥远极其深邃的冰洞里传来。
由极致的冰冷、空灵、温柔、爱意、痛苦组成。
极致,表面却平淡。
说:“但是,你令我感到痛苦。”
淡淡的痛苦,带着同样淡淡的悲悯。
“当灵族感到痛苦,伤害灵族带来痛苦的人,体内的灵体就会化为一种咒毒。”带着爱意的声音,轻柔得仿佛诉说情话,而非诅咒,对杀祂的曳月道,“你不肯睁眼看我,你亦会爱上你睁眼所见的任何。哪怕是一条蛆虫,一棵杂草,一个最恶毒丑陋的妖兽,甚至一块岩石。你会爱它,爱到痛彻心扉,欲生欲死。像你最害怕最恐惧的那样,因为爱它失去一切,匍匐在它脚下,只是为了求得一点爱意。哪怕对方死了,神魂俱灭,你的爱意也不会消减。你会随之凄惨死去。跟这些比起来,爱我并不是什么糟糕的事情。”
曳月面无表情:“我不会爱任何。”
羽潮的身体逐渐液化一般流淌,连那把叫第二的剑一起吞没,伤口随之愈合。
祂怜悯地凝望着紧闭双目的曳月,声音轻柔淡淡:“我欣赏你的固执,也欣赏你的反抗。纵使我不阻拦你,离开万妖之海的路上,也会有无数妖兽,而你连武器也没有了。你总会有睁眼的时候。即便离开万妖之海,难道你能一辈子闭着眼睛吗?”
那声音圣洁空灵,无限包容,仿佛不是在诅咒,而是在陈述一个预言。
祂置身世外的温柔和悲悯,就仿佛造成曳月如此境地的不是祂,而是曳月自己。
而祂是来救他的仙灵。
曳月勉强站起来,身体虚晃了一下。
他仍旧闭着眼睛,睫毛上沾着不知道是他自己还是羽潮的血,滴落他脸上。
他面无表情,想了一下,颌首冷静道:“你说得对。除非我永远都不睁开眼。”
“你想做什么?”羽潮露出错愕的神情,不等祂的话说完,甚至不等祂动。
说完那句话的曳月,下一瞬毫不犹豫,狠狠朝他自己紧闭的双眼挖去。
……
我不会爱任何人。
我不会让自己为任何人卑躬屈膝,摇尾乞怜。
我不会让自己有一丝机会,像我的母亲一样。
……
……
曳月狠狠朝自己的眼睛挖去,下手毫不留情,毫无转圜余地。
他并不觉得这咒蛊有什么,既然作用于眼睛,那就直接挖了眼睛好了。
哪怕不是羽潮,哪怕不是什么蛇虫鼠蚁,哪怕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他宁肯当一个瞎子,也不要因为区区一个什么咒毒,便爱上什么人,失去自我,变成羽潮诅咒中的那样,为另一个存在而活。
嬴祇对他那样好,他也没有很听嬴祇的话。
更何况,倘若“爱”上一只妖,恐怕他永远都别想走出万妖之海了。
他还得回家,给嬴祇过生辰。
一双眼睛算不得什么,没了眼睛,他还能更专注于剑道。
他以冷静的,决绝的,超脱坚定的心智,做了这样的决定,也这样践行着自己的决定。
但,就在最后一刻,曳月的手被拦下了。
“呵,”温柔无奈的声音,像高高在上的月光,傲慢清冷,却唯独轻落于自己的掌心,连责备也像是纵容,“你可真是出息,什么事情值得你挖掉这样好看的眼睛?”
曳月再怎么一身反骨,近十年的相守也叫他潜意识里对嬴祇生出了绝对的信任,就像他绝无可能听错嬴祇的声音一样。
于是,他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