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经历过芦苇荡这一夜,这份温柔有了一种令人不自觉听从的……距离。
像九月的阳光,自万万里之外流泻而来,连温柔也显得高高在上,遥不可及。
带着清晨的沁凉。
曳月:“你先教一个再说。”
嬴祇眼眸弯弯,竖着自己还带着证据的食指:“可是你今天破戒了哦,我拒绝。”
曳月气闷别开头。
嬴祇轻笑一声,挑眉:“啊,原来吵架赢了是这样的感觉,的确很好。”
曳月:“……哼。”
更加用力。
“既然闲来无事,我先教你理论吧。我是剑修,你自然也要学剑,所有剑修执剑第一天都要记住一个常识,不可用旁人的剑杀对方。”
“为什么?因为剑有灵会伤心自己伤了主人吗?是剑者的慈悲心吗?”
“也许。这个说法很有趣。听好了,一个人一生中可以有无数把剑,但只有一种剑才算是真正的性命相关的本命之剑。这种剑随着道境凝虚化实,谓曰:心剑。心剑只有你自己能握住,旁人无法驱使,甚至只是拿起。”
“既然我都无法拿起别人的心剑,怎么可能用旁人的心剑杀对方?”
“因为传说有一种人可以拿起你的心剑,那便是你的至亲至爱之人。倘若你是别人的至亲至爱,他的心剑自然也会认可你,你便可驱使了。但同样,如果你用别人的心剑杀对方,心剑也会第一时间发现你的杀意,到时候就会反噬于你。也许人会不舍得杀你,但心剑只会护主。”
“可我为什么要杀,视我为至亲至爱的人?”
“……”嬴祇只是笑了笑,声音很轻,梦一样不真切,“人同人的心并不相同,有的人越是至亲,亦越是至仇。”
曳月模模糊糊想起芦苇荡里杀手临终前癫狂的咒骂,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
旁人也许会觉得嬴祇很坏,但曳月早就知道,有的父亲不是父亲,也许更胜仇人。
“别人不相信你,我会相信。”他对嬴祇说。
嬴祇诧异地看着他,笑了一下,笑容跟以往的弧度比起来淡很多,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摸了摸曳月的头。
这一次曳月没有躲。
“不用为我担心,我没有至亲,亦不会有至爱。”
曳月哦一声,不以为意:“我也没有。”
嬴祇眼眸弯弯:“但你若肯叫我一声义父,说不定咱俩都能有至亲了。”
曳月抬手打掉他放在自己头上的手,哼一声:“我才不要碰你的心剑。”
“帝尊的心剑也不要吗?到时候即便你毫无修为,也会强无可匹,四海皆可纵横。”
曳月:“你又不是帝尊。”
他可是见过一位帝尊的,别想骗他。
嬴祇:“会是的,而且会是最年轻最强的帝尊。”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纵使没有任何傲气,也叫人感觉到锋芒毕露,野心藏敛不住。
“修成帝尊能怎样?”曳月不以为然。
像那个大人物,还不是会老会死,还要靠丹药返老还童,为此做尽伤天害理的坏事。
“修成帝尊,便可与头顶的那个呼应,让祂按你的意志而运转。”
曳月站住了,望向头顶至高处。
神,还是天道?
什么也没有看到,他又看向嬴祇。
朝日金色的光晕从那个人身后而来,逆光望去,那个人的脸模糊不清,却高大得如同神祇,让他意识到自己其实很小很小。
伸来的手轻轻摸他的头,他下意识扭头避开。
“哼。为了这种目的修行,真是浅薄,一点也不高尚。”
抬眼望去,那个人已经毫不在意望向前方,侧脸在清晨穿过云彩半明半暗的光影里完美如画卷。
“啊,的确是浅薄的理由,这世间的欲望都是浅薄的,高尚是欲望实现后的事,那时说任何话都会被看作是高尚了。”
低沉的嗓音动听。
侧首垂眸,对他眼眸弯弯一笑。
“怎么样,想修行,想做帝尊吗?你也有想要实现的欲望吧?”
纤长密仄的睫毛垂敛,落下一排翅膀一样的阴翳。
他仰望着,看不见那双眼睛里的神色,只看到鸦青色弧度尾端的锋芒,像一种隐预。
等他长大到伸手就能够到的时候,就能读懂。
曳月抬手晃了一下,觉得这一幕很熟悉,好像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又重复了一遍。
“是想还是不想?很难回答吗?怎么脸色忽然这么难看?”身旁的人低声笑道,并没有任何异样。
曳月想,他是在丹炉里被烧晕了吗?看到阳光就犯晕。
如果真有什么奇怪的事,这个人肯定比他先发现。
……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在大路上走着。
已经走了几个月了。
从九月秋天走到了凛冬。
“我们为什么要一直走?不坐马车吗?”
“走路也是修行,你没觉得你的体质比以前好多了吗?”
曳月:“好像是好了点。”
他已经开始修行,吐纳引气冥想,现在就算走一天也不会像从前那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