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 红昭陪着楚寻舟在逛京里的书斋。
他看起来对这些书籍很有兴趣,但红昭只看了几眼,便自觉得有些无趣。想拉着寻舟去别处玩, 又怕他把自己当成那种无才无德的女子,只得按捺着性子,假作认真地翻阅着一本《女论语》。
但到底心下觉得无趣,读不进去书, 反而一直在东张西望的,连路边行人吵架被她看在眼里, 都觉得比手中的书好玩些。
四处张望时正看到一个二十余岁的姑娘似乎在和书斋掌柜争执些什么, 她立刻好奇地望过去。
那姑娘一身荆钗布裙, 胜在整齐干净,身形瘦削, 但背脊挺直, 虽是在与人争执,但语气仍然不急不躁,被掌柜提高音量吼了几句, 却仍在试图讲道理。
她明明打扮寒酸, 又是在为了一点银子与人争论,却丝毫不叫人觉得窘迫。
红昭看着热闹,只觉得那女子有些眼熟。
还没等她想起什么,隔着一排博古架,红昭听到另一边有两人在窃窃私语。
“那不是颜姑娘吗?当年京里的第一贵女。”
“果真是她,看着丑了些, 我差点没认出来,”另一个声音接话道,“你说她是变丑了呢?还是原本就生得这副模样, 只是以前锦衣华服包着,硬生生提了两分美貌?”
“要我说,她以前也没多美貌,不过一群人看在颜家的面子上胡乱吹出来的罢了。”
“啧啧,当年颜府家大业大,比尹家也不差了,如今敬国公府的姑娘一个做了皇后,一个做了贵妃,何等荣宠?她却要为了两钱银子的润笔费跟一个掌柜争执,看着真可怜。”
“是可怜,也挺丢脸的,不过两钱银子而已,她如今怎么市侩成这样?”
“看我捉弄她!小琴你过来,去把这个给她,再告诉她……”
后面的话声音小了下去,红昭没能听清楚,但这个谜团并未困扰她太久。
只见一个小丫鬟气势汹汹地走过去甩给颜如归几块碎银,那碎银砸在她身上,又一块块散落坠地。丫鬟高声道:“这银子是我们小姐赏你的,让你别吵了,一个姑娘家吵吵嚷嚷的哪里像话?平白把书斋的气氛都破坏了。”
她这一嗓子,几乎把书斋一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颜如归暴露在众人打量的视线下,面上却毫无戏弄于她的女子想看到的羞愧。
明明是那掌柜提高了声量喊叫起来,丫鬟却说是她吵闹,但颜如归完全没有辩解的意思,只是行礼致歉道:“对不住了。”
她压低了音量继续和掌柜交涉,红昭笑了笑,听着她和掌柜讲赢了道理,又看那掌柜的最终抹着汗把拖欠的银两交给她。
楚寻舟抱着一本游记从二楼下来,开心地对红昭道:“这本书我找了许久,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
红昭便把颜如归忘在一边,探头好奇地去看:“这书里写了些什么?能让你念念不忘?”
“我曾在泰山脚下一家酒楼里,看到墙壁上写着半篇泰山游记,听说便是这位作者喝醉了酒题在墙上的,”楚寻舟笑着给她解释,“其中畅快洒脱之感令人为之心折,从那以后我一直在寻找这本完整的游记,今日终于得偿所愿。曲姑娘,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红昭含羞带怯地低下头:“哪有?”
楚寻舟看到她手里的书,好奇道:“这是你平日里喜欢读的书吗?”
红昭答非所问:“五更鸡唱,起着衣裳,莫学懒妇,不解思量。日高三丈,犹未离床,被人传说,岂不羞惶?”
“这便是女论语中所记吗?”楚寻舟摇摇头,“五更天未免太早了些,我若起得这般早反而会导致一整天精神不济,写书的人又何必给自己和后世女子定下这样的规矩呢?”
“其实我只记得清楚这一句,”红昭抚着书脊,“奇怪,好像是有人曾在我耳边念过这一句似的,我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
“……”
“算了,想不起来,”红昭摇摇头,“我大概是附和了她的话吧,女子若嫁了人,自然就不能像在家做姑娘时一般轻松了,嫁去夫家,就要为夫家操持家事,为此早起一些也是理所应当。”
楚寻舟若有所思:“娶一个姑娘为妻,不是理当照顾她吗?如果反而要她比做姑娘时更为操劳,那她嫁得又有什么意义呢?”
“是啊……可惜……”恍然间,红昭想,嫁给你的姑娘有福气了,可惜天下其他女子都要这样过活。
“什么?”
“我是说,”红昭定了定神,一脸欣喜地望着他,“楚公子果真是个与众不同的男儿。”
楚寻舟奇道:“这便算是与众不同了吗?”
红昭用力地点了点头:“自然。”
楚寻舟笑了笑,对她扬了扬手里的书:“我先去结账。”
“好。”红昭欢喜地注视着他的背影,直到他离开视线,她眼里才看得见其他人。
颜如归正要离开书斋,红昭看到她出门后,一个原本蹲在门口的男子四处张望了一圈,鬼鬼祟祟地尾随而去。
红昭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居然没叫人,反而自己孤身跟了上去。
那男子果然不怀好意,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