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朕哪里做得不好。
有人闭口不言,有人找着冠冕堂皇的理由说六皇子才是正统,有人直言他们需要的是一个亲近世家的帝王……
皇帝听着这些老生常谈,突然生出一丝倦怠。
京师再次血流成河。
从大楚开国时便传承至今的尹家,终于还是没有逃过这场衰亡覆灭。
这是一座占地极广的府邸,在京城里最好的位置,离皇宫很近,足可见宅邸主人身份之尊贵。
此时,曲红昭和尹幼蘅在被抄了的敬国公府门前驻足,通过敞开的大门,却只能看到里面的一片空空荡荡。
值钱的物什大都被抄走,刻着铁画银钩般四个大字“敬国公府”的匾额也已被人砸烂。
还有人陆续地向外搬着仅剩的几件家什,看到他们搬出一只通体剔透的白玉桌,围观的百姓便指指点点起来,怒斥着尹家不知到底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尹家不止有敬国公一位朝臣,还有其他京官、外放的,其中不乏肥差。百姓们甚至还打起赌来,猜测这白玉桌究竟是哪位爷贪回来的。
“其实是当年高祖赏的,”尹幼蘅突然轻声道,“尹家祖上一代一代当作至宝传下来的。”
“我们回去吧。”曲红昭提议。
“我想再看一会儿,”尹幼蘅摇了摇头,“毕竟他们也没骂错,我确实有位叔父贪了不少银子,连赈灾的款项都敢克扣。还有一位堂哥纵容人牙子在他治下买卖女人、孩子,他负责抽成。可笑的是,我在尹家衰亡后,才从其他人口中听说了这些。尹家的罪孽,着实罄竹难书。”
墙倒众人推,敬国公谋逆事发后,那些曾被掩盖的很完美的罪行,突然被一桩桩一件件地披露出来。
抄家终于结束,搬出最后一件镶着宝石的衣箱后,有人在府门上贴了封条,昭示着尹家的彻底终结。
百姓的声音若有若无地传进尹幼蘅的耳中。
“搬了一天一夜才搬空”、“好多箱子黄金”、“拉出来一堆女人,尹家的爷们到底是纳了多少小妾?”
百姓们三三两两地边聊边散去,只剩下尹幼蘅还站在原处,想离开却迈不开一步。
曲红昭问:“想回去吗?”
“我还能回哪儿去呢?”尹幼蘅问,“姑母去为先帝守陵了,此生不得踏出陵寝范围一步,宫里已经没有我的亲人,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
“你可以先跟我住在一起。”
“做你的丫鬟吗?”
“不,当然不,”曲红昭摇头,“侍奉人的事你什么都不会,做了我的丫鬟,我岂不是要反过来伺候你?”
尹幼蘅很勉强地勾了勾唇角:“陛下仁慈,没有对尹家满门抄斩。红昭,我想和其他女眷一起去流放。”
“为什么?”
“她们都被流放到边境,听说那里生活很苦,只有我逃过一劫,我会于心不安,”尹幼蘅低头,“就当我是去赎一份微薄的罪孽吧。”
“如果你真的想赎罪,我送你去你堂哥治下,你去把那些因为他而流离失所的可怜人一一救出来吧。”
尹幼蘅怔了怔:“你说得对,这才是真正的赎罪。”
“待此间事了,我们就出发。”
尹幼蘅眼里终于有了些光亮:“好。”
———
尹家倒台,朝中再无人敢挑衅陛下的权威,以往和敬国公走得稍稍近些的大臣,每场朝会上都恨不得缩着脖子以免被皇帝注意到。
皇帝说一不二,曾经那些被层层阻碍的政令,自此畅通无阻。
曲红昭看着他以雷霆手段一步步整饬朝堂,看着他迅速地成熟稳重起来,身上的跳脱之气越发收敛。
这天,她去御书房找陛下,正撞见小太监拿着什么东西要去扔掉。
曲红昭拦了一拦:“这是什么?”
“回将军,是陛下的假胡须。”
“他……不要这些了?”
“是。”
“好,我知道了。”
曲红昭来此不需通报,但她还是敲了敲御书房的门。
“红昭,你来了。”皇帝见了她就对她招手。
“陛下,您扔掉了假胡须?”曲红昭在他面前并不拐弯抹角。
“是啊,几乎都扔了,只保留了我们出门时那个络腮胡子,”皇帝拉开抽屉给她看,“这样以后我们还可以偷溜出去游湖。”
“陛下,”曲红昭有些不忍,“你是在逼自己长大吗?”
皇帝看起来有两分可怜兮兮:“你会不会更喜欢成熟的男人?”
“我心悦于你,与你成熟还是幼稚无关,”曲红昭走到他身边,“到底是怎么了?”
“朕也不知道,只是有太多事要去做,我想快点成长起来,”皇帝看着她,突然问,“红昭,关于杀人这件事,若杀得多了会对此变得麻木吗?”
“我没有,但我知道有人会,”曲红昭摇头,“出了什么事?”
皇帝沉默片刻,才开始坦诚以对:“那些参与谋逆的人被斩首之前,朕去牢里看了他们。听了他们的种种借口,我有一瞬间很……腻烦,只想不经审问立刻把他们拖出去斩了。然后我意识到我是皇帝,我的确有这个权力,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