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将军!”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 皇帝突然厉色道,“你在殿前与人冲突,罚你半年薪俸, 以儆效尤。”
曲红昭反应也很快, 当即放开杨尚书, 单膝跪地:“臣领罚。”
杨尚书呜咽着吐出喉中稻米,曲红昭看他一眼, 犹豫着要不要做出点抱愧的表情。只是刚刚帝王的表演已经足够侮辱在场众人的智慧了, 她想了想还是作罢。
“陛下!”
罚半年薪俸, 对于那些仅靠俸禄生活的官员当然是件很严重的事。
但以曲家的家业,她曲红昭会缺这些银子吗?
这半年薪俸甚至不比她曲家的二姑娘跟人斗气时,一口气砸掉的玉佩更值钱。
这种处罚对她而言简直无关痛痒。
曲红昭其实也觉得这半年薪俸花得挺划算, 自己跟人斗一次气可比曲盈袖和人斗一次气实惠多了。
她甚至想当庭再犯一次, 凑个整儿。
此时敬国公一个眼神,立刻便有人站出来想提出反对。
但他才刚刚吐出“陛下”二字,就见龙椅之上的帝王一拍御桌:“统统住口,朕意已决, 今日谁都不许为她求情!”
“……”陛下您看臣是想给她求情的样子吗?那人动作滞了一滞, 一时竟有些不知说什么好。
皇帝没给他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已经转而问起了边关军粮之事:“曲将军, 按你的说法, 这批军粮共短缺多少?”
“回陛下, 四十万石。”
“四十万石, 差不多是一万士兵一年的口粮了,”皇帝扫了一眼还在吐着稻米壳的杨尚书,神色稍冷,“杨爱卿, 你们户部即刻再给北境拨出四十万石粮食解边关之急。”
“陛下,臣冤枉啊!”杨尚书含着砂石,说起话含混不清,转头又想骂曲红昭一句血口喷人,对上她跃跃欲试的眼神,还是选择对陛下哭诉,“若是单凭曲将军一面之词就拨粮,那我们户部从此还有何公信可言?”
“朕自然相信杨爱卿,所以,你先把这四十万石粮食调过去,朕这就让大理寺从中调查,”皇帝正色道,“如查明的确是曲将军信口开河,那朕就让她再把这四十万石还回来也不迟。”
“陛下,这……让大理寺调查,这是对臣的侮辱啊!”
“爱卿,朕是要还你一个清白啊!”
“臣……”
“不必再说,朕绝不允许杨爱卿受了冤屈,此事必要彻查到底。”
曲红昭不再插嘴,在一旁从容地看着事态发展。
这些勋贵之家太自大了,他们自大到,认为用这种手段就一定可以逼她屈服。
但有皇帝给她撑腰,没理由她反而要向他们低头。
她是尸山血海里趟出来的大将军,怎么可能被吓一吓就服软。
纵然帝王暂时处于弱势,却也不至于连这四十万石粮食的问题都解决不了。
曲红昭的眼神在那些朝臣的面上一一扫过,评估着他们的立场。
先帝并没有给小皇帝留下一个易于的局面。
眼看事态发展对他们不利,敬国公站了出来:“陛下,正好曲将军在此,是否可以请她解释解释,为何会有她纵容北戎军队劫掠大楚百姓的传言。”
曲红昭眼神一亮,凑整儿的机会来了。再打一个,罚上一整年薪俸,多划算。
“北戎人的离间计而已,国公大人睿智多谋,想必不会把这种毫无根据的传言放在心上。”
“老朽自然不信,但既然要查杨大人以证他的清白,那么,是否也该派人去边城查一查曲将军,也还她一个清白呢?”
“可以啊,我不怕查。”曲红昭和敬国公的视线在半空中碰撞,都看出了彼此眼神里的剑拔弩张。
———
这一日的朝会似乎格外漫长,待到终于散了朝,众臣散去,曲红昭落在后面,和陛下站在大殿门口说着话。
“苦了你了。”皇帝率先开口道。
曲红昭没想到他一开口便是这样一句,失笑道:“这算什么?倒是陛下,每天都要和这些人勾心斗角,才是劳神。”
皇帝眉眼微弯:“你担心朕?”
“担心却也不担心,”曲红昭坦然道,“臣不担心陛下会因此一蹶不振,但担心您会难过。”
皇帝笑了笑:“不用担心我。”
曲红昭点头:“这次能扳倒杨尚书吗?”
“希望可以,克扣军粮可是大罪,”皇帝揉了揉眉心,“但是他们应该留了后手,真的闹出来,会有底下人给他顶罪,他顶多算个失职。朕还得观察一下情势发展,再看看其中有没有什么可利用的地方。”
曲红昭倒也没有特别失望,她本也没指望凭这件事扳倒户部尚书,目前她需要的就是那四十万石。
“他们防着你不肯妥协,自然要留后手,”小皇帝又对她笑,“朕就知道你不会对他们让步的。”
“有什么办法呢?”曲红昭做遗憾状,“我们曲家早就绑在陛下这条船上了。”
“如果爱卿说这话时,语气能欢欣些,朕会更开心的。”
两人相视而笑,曲红昭道:“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