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青衫公子后面又说了些什么话, 王语嫣半句也没留意,她听到“水月楼”这三个字, 就想起王夫人放在枕头下面的那封请帖。
那封请帖上以方方正正的字写着:“西子湖畔,水月之宴,有寒潭香七坛, 荷花蕊十五坛,盼君来饮。”当时她看见“水月之宴”这四个字, 以为水指的是西湖水,月指的是天上月,现在看来,这“水月之宴”指的竟然是在这艘名为“水月楼”的画舫上面举办的宴会。
王语嫣心道:“那人若是妈的情人,要在水上举办宴会, 何必在西湖举办宴会,太湖不也有很多很大很漂亮的画舫吗?那人若不是妈的情人, 那么妈出门时那么兴奋, 难道只是因为她要去参加这宴会吗?不知道这宴会有什么稀奇的。”
王语嫣坐在桌旁, 静静想着心事, 不知不觉间, 酒意上头,打了个盹,待醒过来时, 已是饭冷酒残,食客稀少,除她以外, 就只有一个年轻公子凭栏眺望,左手拿着酒杯,自斟自饮。王语嫣脸上一红,心道:“我怎么睡过去了!”她心里慌张,不小心碰掉桌上的酒碗,只听“哐当”一声,酒碗落在地上,摔成了好几片。
店小二听到声音,连忙跑了过来,殷勤道:“姑娘放着别动,我来收拾就是。”
王语嫣道:“多谢你了。”站起身来,让了一让,又道:“我要住店,请你给我开一间房。”
那店小二笑着答应一声,又道:“姑娘,本店的规矩是这样的,今天的账,就得今天结,姑娘这一餐一共二两四钱银子,请姑娘先把这钱付上,然后小的立马带姑娘去客房休息。”
王语嫣睁着圆圆的眼睛,见他不是在说笑,方道:“钱?我没有啊。”
她自小在曼陀山庄长大,六岁以前,偶尔还能去参合庄玩一玩,六岁以后,参合庄人去楼空,她便再也没有离开过曼陀山庄半步。
很多年前,那时王夫人出生还不太久,李秋水便与丁春秋带着她搬到姑苏曼陀山庄住下,连她这些年来和无崖子四处收集来的武功绝学,以及金银珠宝、古董玉器,也都一并搬到了曼陀山庄。
后来李秋水离开姑苏,前往西泥,嫁
与当时西泥国的皇帝,几年以后,丁春秋也离开姑苏,前往西域,在星宿海开宗立派。他二人虽然离开了姑苏,但是四处收集来的武功绝学也好,金银珠宝、古董玉器也罢,却全都留在了曼陀山庄。这些年来,虽然曼陀山庄在江湖上名声不显,但是王夫人的家产之厚,只怕没有几个富豪能比得过她。
王语嫣在庄中不需要用银钱买东西,兼之王夫人不让她管家,也不让她看账本,所以王语嫣虽然已经十八岁了,却头一回知道原来在外面吃饭需要付钱。
那店小二听了这话,顿时沉下了脸,说道:“姑娘的意思是,你要吃霸王餐了?”
王语嫣顿时涨红了脸,她虽然有些听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店小二眼中的鄙夷和凶恶,她却看的清清楚楚。她说道:“不是的,我……”忽然灵机一动,想起她出门时戴的首饰都很好看,虽然她也不知道这几样首饰能值多少钱,但是说不定就能抵过饭钱。
她连忙撸起袖子,正想把手腕上戴着的一只水头很足的翡翠镯子递给店小二,但是目光一落在手腕上,登时就怔住了。
她确实戴着一只镯子,但是这只镯子却是一只石头镯子,颜色是很不起眼的灰色,石头也是随处可见的那种石头,连用这种石头做桌子都会觉得粗糙,何况是做一只镯子。
那店小二见到她皓白的手腕上戴着这样一只粗粗笨笨的镯子,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看姑娘这周身的气派,也不像是穷酸人家出身啊,怎么戴了一只这样的镯子?这镯子拿出去卖,只怕三文钱都卖不到,姑娘也不觉得掉价吗?”
王语嫣将这只镯子摘了下来,扔到桌上,急道:“这不是我的镯子,我本来戴着一只翡翠镯子,有人把我的镯子偷走了。”说到这里,不禁眼圈一红,泪珠在眼眶中转来转去。
那店小二见她眼中泪珠滚滚,长长的睫毛上也略有湿润,不由得看直了眼,忽听到有人在旁边咳嗽几声,这才回过神来,说道:“姑娘是说我们店里有贼了?这捉贼要捉赃,哪能空口无凭的说有贼?姑娘这一个多时辰一直坐在这里,我可没看见有人站到姑娘身边,偷走姑娘的东西,何况
姑娘进来以后,也没给我们看过手腕,谁知道你说的翡翠镯子是真是假。”
王语嫣心中委屈,道:“我是规规矩矩的闺女,怎么能随便给人看自己的手腕。”说着抬手擦了擦眼泪,然后伸到耳边,摘下来一对耳环。
她出门的时候,长发只用一条银色丝带轻轻挽住,银色丝带当然不值钱,好在还戴了一对镶着蓝绿两色宝石的金耳环。这时将耳环摘下来,一入手她就觉得分量不对,定睛一看,只见这对镶着蓝绿两色宝石的金耳环,也变成了一对石头耳环,只不过这对石头耳环也雕刻成了葫芦形状,上面甚至涂了蓝绿黄三种涂料,乍一看,倒和她的那对耳环真有几分相似。
王语嫣想到偷走她耳环的贼偷不知道是男是女,这对石头耳环又不知道被多少人摸过了,心里不由泛起一阵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