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贾南风设想的不一样, 其实齐王没那么糟糕。
齐王司马攸听闻城中出了火炕这一种新事物,也挺感兴趣的。谁不想要在冬天住上热烘烘的房子啊?王爷也想要啊。
他得知宫中正要盘炕,便跟晋武帝聊了一嘴,问干活的人手够不够, 需不需要他免费拉点人过来。其实司马攸的意思想要学一学技术,然后给王府里也弄上。
既然工程队只有一支,干活速度慢, 那把它变成两支不就得了?
全洛阳的贵族都盯着这一个炕呢!
去拜访过鲁国太夫人的贵妇们都说好,她们把东西描述得跟神仙的秘术一样, 据说“能让屋内温热如夏, 却无一丝烟气”。若是家中有老人和孩子的,就最适合了,再也不怕受凉生病。
贵族们传开了关于炕的神奇故事, 连平民百姓都跟风能说几句。
好多人不了解实情, 不知道是太子让人盘炕,都误以为是晋武帝的主意。
鲁国太夫人都七十多岁了, 这么长寿的人在洛阳城真不多。陛下同情老夫人年迈,刻意让老夫人先享受起来。
“皇帝多好的人啊,自己排在后面,反而让老人先用了。”
“所以怎么是陛下呢?陛下的觉悟就是高!”
“子曰,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 言之有理啊。”
“屁,这不是孔子说的,是孟子说的。”
“怎么就骂人呢?孔子是子, 孟子就不是子啊?”
“你,你无理取闹……”
这种事情越吵越凶,一时间,火炕被炒出了热度,让晋武帝在民间的声望也好极了。听得齐王妃眼热,这东西是从她娘家出来的,她说要回鲁郡公府府了解一下。
司马攸也随她,命人用车马把王妃送去鲁郡公府。
然后他就进宫,想跟晋武帝打听一下实情。他和陛下是同母所出的兄弟,关系应当是最好的,齐王的办事能力强,迁任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除了被司马炎隐隐忌惮以外,司马攸在行事上并无错处。
他身为王爷,想要一个火炕不过分吧?
可偏偏亲大哥都没有直接答应下来。
晋武帝当初没有出钱出人给太子建桑拿房,现在直接摘桃子,他没这个脸啊。他
派人把太子和监工的韩寿喊过来,让太子自己来处理。
两人一时间还没来,晋武帝和弟弟聊起最近很火热的炕:“太子说要弄个什么洗澡的热房子,结果就意外发明出来这个炕。太子先自己用过了,见没有坏处,才让皇后那里也用上。”
皇帝说起自己的长子,嘴上是嫌弃,可是这语气分明就是“骄傲,想要装逼”!
瞧瞧,他儿子洗个澡,都能洗出个名堂!
显然这会儿,晋武帝已经不计较儿子带妹洗澡的事情。他亲自体验过东宫的大炕,确实好用,偶尔闲下来他会去过问芙蓉殿的施工进展,就盼望着和皇后能一块儿住进去。
监工的韩帅哥说快了快了,还有几日就能建好。
司马炎看着兄弟单薄的身板,心中的情感非常复杂。
他难得有两分真心,说:“桃符(司马攸的小名),你体质弱,若是冬日有这个火炕,身体应该能好上不少。”
齐王才二十出头,却比他这个三十几岁大哥还瘦弱。
这是他唯一活下来的同母兄弟,理应是他最亲近的人。母亲生的好几个男孩都幼年早夭,司马炎还清楚地记得,自己摸着兄弟们发凉的小手,那种想要无力和想要哭泣的感觉。
文明皇后王氏生的男孩死了两个,除了司马炎以外,小时候的司马攸也总是生病。王氏背地里哭得眼睛都肿了,连司马昭都差点放弃这个幼子。
后来有高人说这司马攸命薄,得叫“桃符”的小名,跟门神似的,从此镇压鬼邪不敢近身。
“桃符,桃符快跑啊。”
“大哥跑慢点,等等桃符啊。”
童年的嬉闹声不绝于耳,男孩子笑着闹着就长大了。那时候,司马炎还是很喜欢这个跟在身后的桃符弟弟,那是从什么时候变了呢?
大概是父亲司马昭想要立桃符当太子的时候吧。
司马攸的才干出色,丝毫不逊于司马炎,比起刚强有主意的长子,谦仁有原则的幼子也丝毫不弱。
要不是司马家造反称帝,司马攸的性格也许会更适合当诸侯国的太子。
沉默的司马炎提前收到风声,让大臣劝说司马昭,把司马攸过继给伯父司马师。司马师有功,司马昭有愧,父亲采纳了大臣的意见,
这才断绝了司马攸当晋国太子的路。
等晋武帝把曹魏干掉之后,他让弟弟留在洛阳享福,不必前往封地齐国。太后王氏临死前最担心就是兄弟俩翻脸,还劝长子要好好照顾桃符。
“桃符的性情暴躁,而你这个做兄长的要多宽容他。我这病如果治不好,皇帝就多看着桃符,不要忘记我今日说的话。”
晋武帝握着母亲的手,答应下来。
司马攸一向待人温和,母亲哪里是在说齐王,分明就是说皇帝的暴脾气,怕他怒气上头容不下兄弟。
兄弟俩都知道,他们回不到从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