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青盖车在兰台稳稳停下,雄壮的驷马打着响鼻,十六只马蹄依旧在原地踏出不疾不徐的声响,与四角的赤金铃铛混在一处,奏出动听的乐章。 随侍的将军们“吁”得一声勒马停了下来,立在府邸大门的侍卫高声通传,“公子回来了!” 寺人备好车凳,立在一旁躬身侍奉。 那人要抱她下车。 私心里想由着他抱,理智却又告诉她,要将他远远地推开。 因而果真去拦他,去推他的手臂,“公子,奴自己走。” 那人垂眸望来,“不许再推。” 凤目深邃,眉如墨描,如远山深沉。 冠冕堂皇的理由很多,眼下就有一个,她道,“公子身上有伤。” 那人的眉眼骤然有了光,唇畔含了一丝清浅笑意,“无妨。” 这个理由不行,便还有别的,小七道,“公子不该自毁名声,更不该在外人面前......” 她原先想说的是“软肋”。 但话至嘴边却生生咽了回去。 他是一个没有软肋的人,也不该有软肋。 她更不该自诩为他的软肋。 那人蹙眉,“听话。” 他依旧将她抱在怀里,踩着车凳下了王青盖车。 小七再不好去寻别的由头了。 人将将在车下站定,忽听一声尖叫,响起了阿娅的声音,“远瞩哥哥,阿娅崴脚了!” 那人身子一顿,随后缓缓转过身,问道,“你怎么还没走?” 想来是阿娅方才与裴孝廉斗完嘴便依旧上了后头的马车,一路不声不响地跟到了兰台。 阿娅嘟起红润润的小嘴巴,一瘸一拐地跟了上来,“姨母命阿娅来,阿娅怎么能走?” 许瞻没有理会她,照旧抱住小七抬步要走,谁知阿娅跛着上前,双臂一伸,拦在了两人跟前,气呼呼叫道,“阿娅崴了脚,表哥抱阿娅!” 那人大抵是从未遇上这样的怪事,漆黑的眼瞳阴翳地几乎要化出水来,压着声道,“阿娅,回宫去。” 阿娅梗梗着头,“我有最要紧的话要对表哥说。” “你说。” “表哥站得太高,阿娅够不着。” 见那人只是立着不动,阿娅十分笃定地说,“我敢打赌,表哥若是不听,就一定会后悔。” 那人原是将信将疑,微眯着眸子俯下身来,阿娅果然附耳上来,在他耳畔悄声说了句什么。 小七没有听清,但他身子一倾,她下意识地便抱紧了他。 那人闻言垂着眸子,无声地打量着对方,目光淡淡,却又流露出几分微凉。 阿娅狡黠地望着他笑,没有半分退让,甚至又张开双臂,等着他来抱自己。 “远瞩哥哥,阿娅脚疼。” 好一会儿才见许瞻开了口,“我不会抱你,你若要进兰台,自己走进去。” 他到底是退让了。 然而自阿娅进了兰台,兰台便开始闹腾起来。 原本说不过是小住两日便回宫,不曾想竟就在兰台住了下来。 先是大摇大摆地闯进了听雪台,四下一打量,见听雪台并没有什么好东西,唯一只毛茸茸的小狼崽东瞧西看,惹人怜爱。 阿娅便问,“听雪台怎么会有狼崽?” 女子的直觉向来最准,阿娅一来,槿娘便把她当成了敌人。 槿娘是坚定地与小七站在一处的。 此时她笑着抱起了狼崽,“是公子送给姚姑娘的,叫小八。” 一开口,便难免流露了几分骄傲。 在她看来,她与小七是一同从易水来的,公子偏爱小七,自然也就偏爱她槿娘。从前兰台女子甚少显不出来,这人一多,自然要好好站站队,好与不好自然也就显出来了。 便不说侍奉小七是公子的吩咐,单说二人这小半年早就成了生死之交,哪是旁人能比的。 上赶着倒贴公子的人多了去了,阿娅也不过是其中一个。旁人之所以未能成功,她却能进兰台来,不外是因了沾亲带故,又有北羌与周王后撑腰罢了。 但可不见得公子就愿意要她。 就比如说,公子连只狼崽都没有送过这阿娅。 阿娅挑眉撇嘴,“小八?” 槿娘笑道,“是呢,是呢!” 阿娅伸出手来,干脆命道,“给我!” 槿娘抱着小八不肯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