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流西说要治伤,那是上手即来,康武帝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可忽然的,他就麻了,仿佛她给他喂的丹药已经失去了药性,疲惫和无力以及疼痛一下子如潮水般向他涌来。
康武帝脸上终于露出了惊慌,如今的他,当真是连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和弱书生都不如,他就像一条在砧板上半死的鱼,任人宰割。
这种无法掌控且要受掣肘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太医正……”康武帝下意识地叫了还匍匐在地板上的太医正,他有种强烈的感觉,比起国师,太医正更可信些。
“微臣在。”太医正连忙应声,从地上起来,却因为跪久了,膝盖冰冷且麻木,几乎是一个踉跄,扑到了龙床上。
康武帝:“……”
忽然就感觉这老东西不怎么靠谱了。
秦流西看向太医正,道:“我说个药方,你写?是续骨膏,得敷在伤处。”
长生殿有更好的强筋续骨膏,但这不知好歹的老皇帝他不配,他就活该用次货,久久好不了的那种。
“啊,哦。”太医正应了下来。
秦流西话说得很快,很快就把一个生筋续骨膏的药方给说了,又说了熬制的法子。
太医正拿到药方,下意识地就拿着药方斟酌了下,要不是场面不对,他都要拉着国师辩一下这方子,也太行了。
康武帝见状便道:“太医正,这药方可有不妥?”
“啊这……没有的,这方子极好,强健筋骨,是难得的良方,没想到国师医术造诣如此深。”太医正看向秦流西的眼神,有些改观了。
从前他觉得国师就是个神棍,会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搓两颗丹丸子,拿个拂尘胡乱甩两下,装个仙人模样,就让圣人把他捧为座上宾,高高在上的,让他们这些真正会医的人心里不痛快极了。
但如今一个续骨膏的方子摆在眼前,他才知道,国师之所以国师,并不只是靠弄虚作假,是真的有两下子的。
就是他来开方,都开不到这么好的药膏方子。
康武帝松了一口气,再看秦流西,对方也正看他,似笑非笑的,他心里有点心虚。
奇怪了,从前他对国师也是极为相信的,所以才会对他有求必应,后来怎么就渐渐地把国师打入‘冷宫’了呢?
是因为午夜梦回梦魇之时听到的声音所导致吗?
“圣人对贫道抱有怀疑,是贫道做了什么,让圣人如此介怀?”秦流西淡淡地问:“圣人倒也不必如此戒备,道家讲究缘起缘灭,你我缘尽了,贫道也该离开了。”
康武帝尴尬不已,讪笑道:“国师说什么呢?寡人不是这个意思。”
秦流西才不管他尴尬不尴尬,只让顺公公把他翻了个身,道:“贫道给您正骨。”
康武帝还没来得及说点哈,国师就上手了。
没错,上手。
秦流西给康武帝正骨,可没有给王氏正骨那样温柔,不但用法术正骨让她感觉不到疼痛,还用了极好的丹药,可以说,王氏没怎么受罪就完事了。
而轮到康武帝这里?
没下黑手,就是她最大的善良,绝非是怕老天惩罚。
康武帝的惨叫声响遍了整个寝殿,在外面候着的一众太医和十来个机要大臣都听得毛骨悚然。
好可怕。
康武帝可以对天发誓,他这辈子都没遭过这么惨的罪,痛入心扉,生不如死,乃至于他疼得彻底晕死过去。
就在他被秦流西暴力正骨而疼得死去活来时,圣坛那边救灾已经是如火如荼的进行中。
对于盛京在祭天时地动山摇,不少人都认为是圣人不够虔诚,这才让老天爷不满而接连降下天灾,故此,让圣人下罪己诏的声音再度响起,且越发的一发不可收拾。
因为今年实在是灾祸连连,接连不断。
更有人认为是圣人因为错信所谓国师,修什么长生宫炼丹,昏庸懒政,才会招来天罚。
须知道那国师从前为了炼丹,劳民伤财,所犯之罪罄竹难书,实乃妖道也。
于是除了让圣人下罪己诏,也有让他诛杀妖道,以免步太祖的后尘。
诛杀妖道以清君侧的声音,则由那些学子带头响起,有人甚至自诩文采斐然,洋洋洒洒地写了一篇妖道之恶的篇章,引据太祖朝代的典史,直言妖道不除,国将不保。
而清君侧这把火,从国师这里烧到了整个道家,有的人甚至把恶意对准了正经道观,借着这个由头,抢砸道观,围堵道士。
非但如此,就连佛门都受到了同样的对待和影响,缘由却是极为可笑,因为和尚普遍圆润,那些愚民便觉得他们都是靠着百姓的香火才吃得脑满肠肥。
一时间,在接连的天灾中早已麻木的平民百姓像是被齐刷刷地点燃了戾气,暴躁起来,听信偏信,使得乱象横生,颇有种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形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