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骞看着对面的女子,一时心情有些复杂难辨,她变了许多。
秦流西把茶推了过去,浅浅地笑:“当爹了,恭喜你。”
“谢谢。”齐骞声音有些低沉沙哑,道:“听说赤元观主仙逝了,你还好吗?”
“我都继位了,你说好不好?”
齐骞张了张嘴,低头抿了一口茶,说道:“你可记得我们初识那年,你曾问过我一个事?”
“你爹杀了你爹的伦常惨剧?”
齐骞身子微微一僵,蓦地抬头,目光锋锐:“你果然早就知道,你当时为何不说?”
“说什么?说你不是宁王的亲生子,和老王妃并无血缘?”秦流西声音有些凉薄。
齐骞拳头紧紧捏着,明明一股无名之火蹭蹭地往上升,可他却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
“告诉你,你又能做什么?”
齐骞那股无名火嗞的一声被泼灭了。
是啊,他知道又能干什么,现在他也早就知道了,还不是什么都没能干?
他双眸一片寂然,坐在那里,像是一头被遗弃的幼崽小狼,孤独,惶然。
“所以你也已经知道了我的不堪。”他呐呐地说。
秦流西看向窗外,针雪依旧在落下,道:“知道不知道又有何两样?”
齐骞抬眼看着她:“你不觉得我肮脏?我是个连庶子都不如的奸生子!”
“齐骞,你今年二十有几了?你早已过了需要人同情可怜的年纪,你也已经为人父,与其在这伤春悲秋,哀叹那可笑的命运,倒不如想想未来的路该怎么走。”秦流西淡漠的看着他:“你的身世如何,我不在意,我认识的你,只是你而已。”
“还有,你如果想倾诉,理应找你的家人。”别找她,听那些很烦!
“我还有什么家人?”齐骞苦笑:“宁王府不是我的家,皇宫更不是,祖母也不愿意见我,我……”
秦流西眼神凌厉地看过来:“那郡王妃和你的儿子算什么?瑞郡王府又算什么,那难道不是你的小家?”
齐骞喉头滚动。
秦流西又道:“如果你只会自怜自艾,那你请回吧。”
齐骞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洋洋洒洒的冰针,声音微凉:“你比从前更不近人情了。”
“人总是会长大,也会变的,尤其是经了变故,你难道不是一样?”
秦流西捏着茶杯,她当然愿意一辈子都像从前那般,快活自在,被推一步,走一步,因为她知道,有人在后面看着她,陪着她。
可老头死了后,她就不会再是从前的她,哪怕他已经成了城隍爷,可她永远记得小龙脉上六月飞雪那天,她抱着的那具身体,到底有多冷。
“对不起。”齐骞说了一声抱歉。
秦流西道:“如今你的身世已明了,你是怎么想的?眼下的日子可是你想要的?”
齐骞双眼迸射出一丝冷芒。
这怎么可能是他想要的?
从前他以为自己是宁王府的长子,对于母亲偏疼弟弟不是不怨和羡慕,但有祖母在,无所谓的,可他万万没想到,他不被爱,只因为他并非是母亲期待下生的孩子。
是那个人的偏执嫉妒发了疯,强迫了她,会有了他这个产物。
也难怪,这些年,他一直十分优待王府,对王妃的赏赐永远比别人厚,谁都以为他是因为和堂兄弟宁王亲如一母同胞才会如此,但原来不是,他优待王府,只因为那女人在。
然后在去年,他们的丑事被发现,虽然被封了口,但上京有几个权贵心里没数,没在背后看他笑话。
连带着妻儿在外也都忍受异样的目光。
他的生活变得天翻地覆,而那个口口声声只爱宁王的女人,摇身一变,入宫成了什么如妃,清高得很,甚至还能对那人不假辞色。
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啊!
齐骞垂下眸子,端起茶喝了一口,借此掩饰眼底的恨意和厌恶。
“那造反不?”
噗!
齐骞惊得一口茶喷了出来,眼神惊骇地看着她,脸色白了白:“你说什么?”
“既然不想过这样的日子,那就自己当家做主,翻身逆袭改年号?”秦流西笑着说。
你别笑,你这笑好生恐怖!
齐骞压低了声音:“你疯了?”
秦流西摆摆手,道:“在这里,可以放心说话。我没疯,你爹,亲的那个,痴迷炼丹,迟早要完。”
齐骞脸色几变。
“你也看到了他现在为了所谓长生有多疯,继续这样劳民伤财,弄得民不聊生的话,他定会败光他前些年积下来的功绩。事实上,如今紫气已开始外溢,一旦散尽,那就没他什么事了!”秦流西道:“既然这皇位会换人坐,你也是皇子,缘何不能坐?”
齐骞的心猛地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