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在半刻钟之后,曲斌带着所有瀚海都护府的斥候,从山谷里钻了出来,同时还带出了三名奄奄一息的伤号。
看到姜简没有急着赶去营救自家袍泽,而是将联军留在谷口做休息和准备。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快步走到姜简身边,用极低却快速的声音汇报,“我在山谷中的尸体堆中找到了他们三个,都是伤口在胸前的好汉子。情况非常不妙,你听了之后,必须还像现在一样沉得住气!”
姜简光是看曲斌的脸色,就知道事态严峻程度,可能超过了自己的想象。再度深深吸了几口气,然后郑重承诺,“曲叔,你尽管说,我撑得住!”
“胡老大他们,在三天前的夜里,布置下陷阱,几乎全歼了羯盘陀和此人所带领的狼骑先锋,最后却因为车鼻可汗带领狼骑主力忽然赶到,功亏一篑。”曲斌抬起手,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手背,努力让自己也保持冷静,给姜简做表率,“胡老大和婆润他们,随后跟车鼻可汗又激战了一整夜,最终还是抵不住对方兵力雄厚,在天亮之前放弃了瀚海都护府行辕,撤向了白马湖。”
“车鼻可汗呢,车鼻可汗追上去了么?胡大叔他们在白马湖那边可提前预备下了粮草和辎重?胡大叔身边还剩多少弟兄?我阿姐,朱叔和七艺他们呢,可都平安?”姜简的心脏狂跳,眼前阵阵发黑,却努力将身体站在晚风中,纹丝不动。
周围的几个吐屯和伯克,不安地朝着他和曲斌这边看了几眼。发现二人只是低声交谈,却没有任何沮丧或者恐慌的端倪,又迅速将头侧开,继续去整理盔甲和兵器。
先前把话说得太满,如今,他们即便心里后悔,也不能带着各自麾下的弟兄,说走就走。那样的话,非但会拖累整个部落让人瞧不起,一旦将来局势再出现新的变化,他们可未必有机会跟姜都护重归于好。
更何况,姜都护年龄虽然小,却绝对不是个软弱可欺的善茬。这一点,从他当初带领大伙踏平黠戛斯乃蛮部的行动中,就能看得清清楚楚。若是这当口有人带头背盟,除非姜简接下来战死沙场,否则,只要渡过了眼前的劫难,他一定会打上门去,让背叛者付出血的代价。
“不知道,我从尸体堆里救下来这三个弟兄,都是普通士卒,他们只知道胡老大引着车鼻可汗去了白马湖那边,你姐姐则是数日之前,奉胡老大之命,带着都护府内的老弱妇孺,提前一步退到了白鹿谷,其他什么都不知道。”曲斌迅速向四周围扫视了一整圈儿,确定没人偷听,继续红着眼睛汇报。
“什么,我阿姐在白鹿谷?”宛若半空中落下了一道惊雷,姜简被劈得眼前金星乱冒,抬手去就去抓曲斌的胳膊,然而,很快却又将手垂了下去,继续保持身体挺直如松,“她人呢,她现在去了哪?”
“你姐姐今天早晨,凑了两百骑兵,去突厥狼骑身后制造混乱,试图牵制车鼻可汗。结果,下午未时还不到,史笸箩就带着数千室韦人,杀到了白鹿谷!”曲斌向前走了半步,用肩膀挤住了姜简的肩膀,以免对方支撑不住,“随后,郝施突长老带领亲信们发动叛乱,与史笸箩里应外合,试图劫持山谷内的老弱妇孺威胁婆润投降。你姐姐组织起谷里的青壮和葛逻禄俘虏,保护着老弱妇孺从山谷东侧冲开了敌军的封堵,长老福奎带着两百多名回纥青壮断后,全都战死在山谷里。”
“我阿姐——”姜简的身体晃了晃,随即在曲斌的支撑下,迅速重新站稳。
眼前金星乱冒,肚子内,五腹六脏都在抽搐,他却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也不敢表露出任何软弱。
冷汗贴着鬓角流下,很快就打湿了他的全身。从后背直到脚踝,都是一片湿漉漉地凉。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办法应对眼前的危机。然而,头脑当中却除了金星就黑雾,让他根本无法思考。左右太阳穴处各有一根青筋,也趁机“突突突”跳个不停。
“葛逻禄特勤塔石立,麾下有三千多名同族。上次被你接连攻破两处营地之后,羯盘陀为了维护颜面和军心,污蔑葛逻禄人临阵倒戈,把他自己身边那些葛逻禄帮凶给杀掉了一大半儿。所以,塔石立和那三千多名被你俘虏的葛逻禄人,都恨死了车鼻可汗父子。宁可追随你姐姐姜蓉,跟史笸箩死战到底,也不愿再投降回去。”唯恐姜简被一连串的噩耗击垮,曲斌想了想,努力说出了一个正面消息。“所以你姐姐即便被史笸箩追上,应该也能坚持一段时间。旅率巴斯在半个时辰之前,已经追着尸体和血迹跟上去了,留了一名斥候在山谷里向咱们汇报情况。”
“我刚刚也安排萧术里,带着他的亲兵向西北追了过去!”姜简接连深深吸气,然后用极低的声音向曲斌交代。随即紧紧咬住了牙关,不让血从嘴里涌出来。
尽管他一直在努力遮掩,曲斌却仍旧敏锐地看到了他嘴里的红色。赶紧用更大的力气顶住他的肩膀,同时小声请缨,“等会儿把弟兄们分我一半儿,我去救你姐姐。你留在这里,继续打探各方消息。正所谓,灯下黑,车鼻可汗既然安排史笸箩带兵袭击白鹿谷,就不会过多留意这地方。”
“我没事!”姜简抬起手,将嘴里的血水悄悄吐进了掌心,然后缓缓摇头,“曲叔,不用替我担心。咱们一起去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