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流逝的速度仿佛突然加快,几乎是一眨眼功夫,树林外就响起了激烈的马蹄声。
二十几名突厥斥候分成前后四组,沿着树林的边缘急冲而过,手里的横刀和铠甲上的饰物,都被瓦斯特勤看得一清二楚。
瓦斯特勤果断伏低身体,同时腾出一只手来轻轻抚摸自家战马的脖颈。让自己和战马都保持安静,以免吸引突厥斥候的注意力。在他身边和身后,所有来自大唐瀚海都护府的勇士们,也几乎都采取了同样的动作。
他们是精锐中的精锐,每个人都参加过五场以上的战斗。他们像天山的雪豹一样有耐心且经验丰富,静静地等待真正的猎物送货上门。
大伙儿今夜的伏击目标,突厥伯克茨毕,还远在三里之外。此刻正沿着树林边缘冲过的二十几名突厥斥候,不过是其派出来的探路兵。如果大伙儿被突厥斥候发现,或者主动冲出去与突厥斥候展开厮杀,狡猾的茨毕就会立刻拨转战马,再次逃之夭夭。
所以,大伙儿必须耐心地等待,并且尽可能地保持人和马的安静。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也不能做出任何多余的动作。树影摇曳,挡住大伙的身体。夜风呼啸,给大伙儿又增添了一层屏障。
连续三天的反复缠斗,将茨毕麾下的突厥狼骑们,也被拖得精疲力竭。从树林外冲过来的斥候们速度虽然很快,人看起来却不是很有精神。一个个佝偻着脊背,尽量将身体贴近战马的脖颈以节省体力。
“十七、十八、十九……”瓦斯特勤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默默地在心中数数,以缓解心情的紧张。
这是胡教头传授给他的绝招,已经在实战中证明过了,非常有效。当他把心思放在数数上的时候,呼吸会慢慢变得平稳,全身上下的肌肉,也不会继续紧绷。
然而,今天这招却有些失灵。还没等他数到四十,五名突厥斥候忽然在他眼前不到二十步远位置,放慢了坐骑。
刹那间,瓦斯特勤脊背处的寒毛就根根竖起,右手迅速握紧了横刀的刀柄,心脏也直接跳到了嗓子眼儿。
夜色虽然很浓,但是头顶上的星光却很亮。能充当斥候的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眼神好,夜间也能看清楚东西,是第一要求。只要那五名斥候稍加留意,不难发现树下有马蹄踩过的痕迹,甚至能直接发现伏兵的身影。
“如果他们发现了我,我就立刻冲出去,砍倒其中两个,然后装作斥候逃之夭夭。”身体紧张得颤抖,瓦斯特勤的大脑却高速运转。想要不让伏兵暴露,这几乎是唯一的选择。只是接下来,他就要独自面对二十名突厥斥候的追杀,活下来的机会微乎其微。
就在他的双脚,已经准备夹紧战马小腹的刹那,姜简的手,忽然按住了他的肩膀。没有很用力,却让他无法再做出任何动作。
“再等等,不要动,放松。”姜简的声音,也紧跟着传入了他的耳朵。很低,可以被风声和树枝摇动声轻易地掩盖。
瓦斯特勤努力放松身体,调整呼吸,两只眼睛却死死盯着树林外那五名突厥斥候。
对方的战马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人在马背上伸长了脖子,左顾右盼。然而,短短两三个弹指之后,那五名斥候却又再度佝偻起腰,策动战马去追赶自家同伴,只留下了几声低低的抱怨。
眼看着茨毕伯克派出来探路的斥候终于远去,既没有进入树林搜索,也没有传出任何警讯。瓦斯特勤长出了一口气,心脏跳得宛若擂鼓。
前后不过是短短二十几个弹指功夫,他的后背,已经完全被汗水湿透。握在手心处的刀柄,也变得又湿又滑。
松开刀柄,他将自己的手掌在裙甲上缓缓擦拭,同时将头扭向西方,用目光寻找今夜的猎杀目标,却发现,除了一排排起伏的亮点儿之外,什么都看不见。
那是头盔所反射的星光,伯克茨毕谨慎,从来都不肯像姜简这样身先士卒。哪怕是行军,也将其自身,隐藏于大队人马的之间,不给任何人放冷箭偷袭他的机会。
一排起伏的亮点,是六名骑兵,二十排,就是一个大箭。突厥别部原本采用唐军的”营团旅队伙”编制,车鼻可汗造反之后,为了展示与大唐的不同,将其大肆篡改,并且针对性地做出了加强。
一个大箭,总辖一百二十名骑兵,对上唐军的一个旅,就整整多出了二十个人。瓦斯特勤不能确定伯克茨毕的具体位置,却能推测出,那厮至少会隐藏在五个大箭之后。
这意味着姜简接下来带领他和九十九名瀚海精锐,至少要杀穿六百名突厥狼骑的拦截,才能抵达伯克茨毕面前。并且后者在此期间,肯定还会组织更多的兵马进行反击,或者见势不妙撒腿就跑。
“天鹅神保佑。”一边拼命调整呼吸,瓦斯特勤一边在心里头默默祷告。他发现,自己这辈子,从没有像今晚这般,对天鹅神如此恭敬。
他从未怀疑过姜简的本事,他心中无比期盼姜简今晚能够带领大伙,成功将茨毕的头颅砍下。然而,这此时此刻,他却惶恐得几乎要窒息。
远处的光点儿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光点儿之下,慢慢显露出突厥狼骑的身体轮廓。一排接着一排,全副武装,无穷无尽。整个队伍就像一条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