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糊涂死在了敌人手上,区区一个大箭,没来得及从敌人手里救下一名信使,又何必苛责?
敌军接连获得了胜利,绝非仅仅凭借狡猾,或者侥幸,这一点儿,在接到前锋营和左营相继被打垮的噩耗之后,羯盘陀心里头就已经一清二楚。
陟苾、乌纥、图南和呼延柄等人的战败,也绝非仅仅因为一时不慎,这一点,羯盘陀心里头其实也早就想得明明白白。
他甚至知道,所谓葛逻禄人暗中勾结回纥,都是战败归来者为了遮羞或者避免遭到追究,而找出来的借口。只是,为了让身边的其他狼骑不至于对敌军产生畏惧,同时也为了避免剩下的葛逻禄人,发现敌军实力强大,日后真的临阵倒戈,他才接受了这种说法,并且顺水推舟杀掉了葛逻禄人当中的所有军官和贵族。
“沙钵罗的谨慎是对的,他那位姓姜的朋友非常有本事,回纥人跟在他身后,就如同羊群跟上了雄狮。”看清楚了敌军的真正实力,羯盘陀就有些后悔,自己当初不该将史笸箩留在后方看管粮草。
他原本亲口在自家父亲车鼻可汗面前说过,见给予自己的弟弟沙钵罗信任、支持和足够的立功机会。将后者当做自己的磨刀石,时刻激励自己上进。然而,前一段时间在路上,看着沙钵罗将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却又一下子就失去了理智,出尔反尔。
这真是一个愚蠢至极的做法。如果重来一次,羯盘陀绝对不会,被忌妒蒙蔽了心脏。
他知道,如果有史笸箩跟在自己身边,即便此人提醒自己的话,自己听着再感觉刺耳,至少也会让自己暗地里叮嘱图南和呼延柄,多加三分小心。
羯盘陀现在知道了,沙钵罗其实没有说错,狼骑并不像自己和父亲想的那样强,大唐也不像自己和父亲期待的那样弱。
而回纥不过是大唐的一个附庸,在姜简接手之后,就能展示出如此强悍的实力。如果有一支真正的大唐精锐杀到漠北来,或者大唐派出了更多像姜简这样的少年,其后果,羯盘陀不敢多想。
“设,讲经人阿不德求见!”正想得郁闷之际,耳畔却又传来的亲兵小箭贴儿鲁的声音,隐约带着几分期盼。
“阿不德,深更半夜的,他又有什么事情?”羯盘陀迅速收起思绪,做出一副蛮横粗暴的模样询问。
阿不德是另一位讲经人欧麦尔的弟子,或者是下属。具体二人之间的具体关系和级别划分,羯盘陀一直弄不太清楚。
反正这两人在他看来,都不是什么好鸟。来到突厥别部,也只是为了让突厥人充当他们的开路先锋。至于二人嘴里所说的什么神迹,什么真经,羯盘陀更是一个字都不信。
如果神明真的已经指定了大食人来统治世间万国的话,随便施展一个神术就能做到,又何必让大食人自己打打杀杀?
“阿不德智者说,他麾下的神仆们已经做好了准备。”明显感觉出葛逻禄心中的不喜,亲兵大箭贴儿鲁,仍旧欠着身体补充。“他说,想得到您的准许,派神仆去给外边的唐军斥候一个教训!”
“什么?”羯盘陀的眼睛里,立刻闪起了精光。
他和他父亲车鼻可汗,早就得出结论。所谓神仆,就是一群被讲经人忽悠傻了的狂信徒,绝对不堪大用。
然而,眼下他需要时间,修整队伍,让弟兄们重新恢复士气。瀚海都护府的斥候,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打上门来羞辱。
他如果因为遭到的羞辱,就领着兵马杀向瀚海都护府,肯定着了姜简的道。但是,如果他不能尽快还以颜色,弟兄们的士气非但难以尽快恢复,反倒会因为他表现得“软弱”而一降再降。
既然阿不德对他麾下的那群疯子,如此有信心……
猛然深吸了一口气,羯盘陀笑着挥手,“请,快请阿不德智者进来。准备茶,用最上等的茶砖去熬,我刚好有疑问,需要向智者求教。”
“是!”亲兵小箭贴儿鲁答应一声,兴冲冲地转身离去。
羯盘陀冲着他的背影,微笑点头,右手却轻轻地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贴儿鲁不能留了,必须尽快找个理由,送他回长生天的怀抱。
突厥人是狼神的子孙,绝不是什么真神的奴仆。
凡是忘记了祖宗,自甘堕落者,就必须尽快清除掉,绝对不能姑息!
“神庙可以建起来,就必须可以拆掉!”摆出礼贤下士的笑容,坐直了身体,羯盘陀在心中低声告诫自己,同时将刀柄握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