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小莲靠着窗户,感受着明媚阳光。 她边晒太阳,边讲着电话。 “应该结束了。老板,你还是出手了啊。” 电话那头传来不怎么真切的笑声。 相隔千里之远的一颗巨大梧桐树上,老板坐在枝头,靠着树枝,对着手机说道:“把那邪物逼出来就行了。我也没期望他能这么快就独当一面。” “他还不理解什么是鬼呢。”薛小莲说道。 “慢慢来吧。就是永远不理解也没关系。” “嗯。反正你是开善堂的,多收几个人也没关系。”薛小莲眨眨眼睛。 老板失笑,“你多多照应吧。” “我知道的。”薛小莲答应下来,挂掉了电话。 她现在就要去照应黎云了。 第二次进警局,黎云应该比之前有经验了吧? ※※※※※ 这是陈俊安很普通的一个上班日。 按照局里章程和工作安排,他今天要和殡仪馆的人对接工作,将一些死者的尸体送去殡仪馆。这其中,有些死者有家属认领,他们也已经通知了家属,尸体要送到殡仪馆;有些是无名尸体,公告已经发布了好一阵了,但却少有人会来认领;还有一些则是能确认身份,却没有家属能处理的尸体,他们的家属可能已经过世、可能失踪,也可能只是不愿处理这些事情。 这不是什么好差事。 发现尸体,做尸检,已经是对法医们的第一重精神考验。那时候,他们的情绪除了悲伤、怜悯,还会有对凶手的憎恶——如果那是凶杀案的话。像现在这样做交接,处理尸体的时候,则会生出更多、更复杂的情绪来。 还好,陈俊安这个小法医已经工作了一段时间了,殡仪馆派来的人也是那里的老职工,大家都已经习惯这样的工作,很理性地公事公办。殡仪馆的那位老职工还按照惯例,向陈俊安抱怨了一番。 这些身体警局的停尸间摆不下,殡仪馆的停尸间同样摆不下。无人认领又不好随便处理的尸体,只能长久地躺在殡仪馆的停尸间内。不算冰柜的成本,这样长久摆放,尸体也会腐烂,变得不成人形。 死者大概一无所觉,但看到这一幕的生者总是感到痛心的。何况国内向来有“入土为安”的传统。即使这些年殡葬方式有了许多改变,大多数人还是要求死后有一个归宿,土地、天空、大海,或是捐赠给需要的人,都是归宿。那样留在殡仪馆的冰柜中,绝对不是什么应该有的归宿。 陈俊安听着抱怨,也按照惯例,跟着唉声叹气。这些唉声叹气基本没有走心。他一具具清点尸体。 尸体的数量其实不多。 所以,很快,陈俊安就点到了最后一具。 死者的名字叫黎云。 陈俊安对这死者和他的案子还有印象。 案发现场唯一的目击证人是死者的同事,陈俊安甚至记得那个人的名字。他们给那个叫周平的男人做过血液检测,确认他没有饮酒、没有吸毒、没有服用精神类的药物。那个人偏偏说黎云是被枕头里冒出来的头发捂死了,说酒店房间里有鬼…… 至于死者黎云的死因也是奇怪,没外伤、没突发疾病,他死前两个月做的体检还一切正常,就诊记录和购药记录显示他有过敏症状,但又没有严重到威胁生命的地步。他们解剖过尸体、做了各种检测,硬是查不出来他的明确死因,得不出任何科学的解释。 只能说是猝死。 陈俊安不迷信,可想到这整件事,都感到了几分诡异。 要是黎云有个难缠的家属,他们整个局子都要麻烦了。说“幸好”不太恰当,可陈俊安的确是有几分庆幸,庆幸黎云父母已逝,没有了直属的血亲,警局能联系到的亲人也没有来处理他的身后事。 这件案子最后归为了意外事件,没有当刑事案处理。 尸检得不出科学的死因,那只能说目前的科学发展还不够,检测手段还有局限性。 陈俊安和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招呼了一声,在黎云的名字上画了个勾,打开了存放他尸体的冰柜。 冰柜内装着裹尸袋。 和其他裹尸袋不同,那裹尸袋是瘪的,一看就知道里面是空的。 陈俊安愣住了。 他将手里的表格放到一边,拉开了裹尸袋的拉链,找了半天,才在角落位置找到了一张标签。 那应该是扣在尸体脚趾上的身份标签。 现在,裹尸袋还在,标签还在,尸体却没了。 陈俊安傻愣愣地在裹尸袋里一阵摸索,抬起手,就看到了一点黑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