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一连几天,李叔都在看他以前的日记。那样的本子有好几本,都保留了下来。内容都是他工作之后记下的,再早的就没了。他们那时候的学生时代也不像现在这么漫长,每个人都很早就要出来工作了。不工作,也没书可读,没学可上,没事可做。有了孩子之后,李叔就没功夫做这样的记录了。有关孩子的记录,只有一些儿子小时候他记下的只言片语:什么时叫爸爸了、什么时候会走路了…… 李叔还将以前的相册也给拿了出来,细细地看。 等到儿子周末来接他们去给江龙昌扫墓,李阿姨就忍不住跟儿子嘀咕。 “……他老看那些东西,一个人闷在家里面。你多劝劝。老这样总不好。”李阿姨担忧地说道。 “我知道了。你也多陪陪他啊。”儿子无奈地说道,“别老玩你那手机了。” “我怎么不陪他啊?他不乐意啊。”李阿姨理直气壮地说道,“我还跟他讲,把以前照片给弄到手机里面呢。有些照片都坏掉了。就你们几个小东西,小时候打架打翻了碗,把你们爷爷奶奶过寿的照片给泡了。还有他年轻时候的黑白照,现在都不行了。” “这种照片现在可以修复的啊。你把照片给我,我去找人修复去。”儿子说着,走进了书房,“爸,我来了啊。” 李阿姨还跟在后头说呢,“要你找?我手机里有。新闻里看到的时候,就拍了照片了,电话号码和地址都有。” 李叔坐在书桌前,闻言微微转头,“嗯”了一声,“找什么?” “找弄照片的照相馆。”李阿姨回答。 “哦。”李叔不知道母子两个就突然提起照片了。他对此也不甚在意。 儿子凑到了李叔身边,低头一看,桌上摊开了一本新本子,上面一个字都就没写。 “干嘛呢,爸?我们出发了吧?”儿子问道。 “走吧、走吧。”李叔站了起来。 一家三口开车去了城郊的公墓。 今天不是清明祭扫的日子,公墓内都没人,只有一排排墓碑整齐排列,给人一种幽静寂寥的感觉。 儿子找人问了,确定了江龙昌的墓地位置。 这公墓弄得跟住宅小区一样,有门牌号,每一座坟墓都是一间房,大家左右相邻,结识新的朋友。 李阿姨没那么多感触,就是跟着儿子直奔江龙昌的墓而去。 李叔走得很慢,很细心地看过每一座墓碑,看着那些人名、照片,看着他们的生辰、忌日,算着他们的年龄,又看过墓碑上刻着的儿女子孙的名字: 这个活到了九十一,儿女俱全,子孙多得一块墓碑都写不下; 那个才活了三十四,已经结婚,有了孩子,丈夫还没去世; 这对夫妻一个活到了七十八,另一个活到了六十五,就隔了一年,儿女里头也死了一个; 这个人用的是年轻时候的照片,是他们那个年代的照片,他也有一张差不多的…… 走着走着,李叔就听到了李阿姨的叫声。 李阿姨催促的话没说完,就被儿子拦下了。 儿子的性格像他,做事不紧不慢的,有些读书人的味道,含蓄。两个女儿就跟李阿姨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一样,外孙女也这样,浑身都是劲,笑的时候大笑,哭的时候也大哭。 李叔没有再看这一路经过的墓碑,朝着老伴和儿子站着的地方走去。 他很快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照片。 “这还是他七十岁的时候拍的。”李叔脱口而出,怅然地叹息。 墓碑上的黑白遗照中,是一个精神奕奕的老头。旁边那张,则是个和他有些夫妻相的老太太。 “他老婆那时候都死了一年了……”李叔看到江龙昌的老婆,又感叹起来。 本来是两对老夫妻经常结伴而行,那之后就是江龙昌形单影只地看着他们。他们后来很少碰头,江龙昌总推说腿不舒服,可能也有这方面的缘故。 儿子取出了准备好的贡品、纸钱和香烛,一一摆开,还将香点好,递给了李叔和李阿姨。 两人上了香,就在墓前烧起了纸钱。 “老龙啊,你去的时候我都不知道啊。我来晚了啊……你在。现在能喝了……想喝多少喝多少,让你老婆也别管着了。”李叔一边烧着纸钱,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 李阿姨和儿子都没说话。 李叔站了一会儿,站累了,就在墓碑前的台阶坐下,背对着墓碑,时不时扭一下头,看看那张黑白照。 儿子扶着李阿姨也在墓碑边的石阶上坐下。 “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