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的楼板打出一个大洞,余势未消,狠狠砸在后壁上。塔楼底部的后壁比中层的结实不少,这回没打穿,但足足十几名苗兵惨叫着倒在地上翻滚着——显然,这些正在使尽全力推着后壁的家伙们被炮弹巨大的动能震断了胳膊。
孙杰没等到刘铁牛放第三轮炮便转身去看另两门大神炮的战果。虽然成都中卫的炮组远不如孙杰部的炮手训练有素,但毕竟口径摆在那里,一架大型塔楼上半截已被彻底掀掉,凭空矮了一截够不到城头被弃置在地,另一架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众彝兵还在下面艰难地埋头推着,但从孙杰的视角看过去,两侧的支架已歪斜到极限,肯定到不得壕边便会解体。刘铁牛已经在指挥民壮们转动底座调整虎蹲炮第三次射击的射角,这两门炮才刚刚开始第二轮装填。劳顺拎着刀,嘴里在大呼小叫地挨个日着炮组成员们的先人板板,而墙外已有五六座小型塔楼堪堪越过填平的壕沟,另外还有五六座也接近了壕沟的外沿……
两支粗粗的铁矛一左一右几乎同时钉在一个塔楼的顶部,第三支则擦着塔顶飞过,塔楼剧烈地前后摇摆起来,里面传来惊呼和翻滚声。“可惜!”孙杰心里叹了口气,“浪费了一支。若是同时打中,这架便就翻了!”塔楼下面又奔过来不少苗兵,在众人的合力推扶下,塔楼晃了两三次渐渐稳住了,随后再次向前快速逼近!离得最近的一架床子弩堪堪完成上弦,垛长一把推开一个正要装填铁矛的兵士嘶声叫道:“给老子换斗子箭!”刚刚安装好一个塞了几十支羽箭的米斗,轰的一响,塔楼的门板猛然落下,重重地砸在墙垛上,里面的彝兵呐喊着奔出、与此同时,床弩旁一名兵士奋力挥下木槌,一大蓬箭雨劈头盖脸地迎着彝兵们当头扑去,惨嚎声顿时响起,压过了周遭喧嚣的呐喊声。
聚集在顶部的彝兵们大都被射死,有的落到墙下,有的萎顿在楼里,也有的被生生钉在塔楼内壁上。但墙下的彝兵们见通路已然搭好,正一个个悍不畏死地呐喊着从后面的梯上向上冲来……
巨大的床弩需要几十名丁壮合力转动绞盘上弦,周围聚了那么多人,负责提供保护的战兵们只能离得远了些,说时迟那时快,一名长捷营的把总吼一声:“跟某上!”带了两三名枪兵一跃冲过跳板,扑向塔楼。迎面一个肩窝里插了支箭的苗兵摇摇晃晃地迎过来,把总一声大喝,手里的腰刀凌空劈下,嵌在那厮的脑袋中间,把总毫不犹豫地松开刀柄,伸手接过苗兵兀自攥在手里的长枪随手一顺,同时飞起一脚连人带刀踹下跳板,冲进塔内的几人一起将手中的长枪通过塔楼地板上楼梯口的空当向下胡乱狠捅下去。成都卫的一名小旗官则嘶声喊着:“油罐、油罐!给老子往屋头里浇噻!”七八个丁壮也随着冲进塔楼,将怀里抱着的大大的油罐砸在里面,有个特别胆大的家伙还挤进几名战兵中间,倒转了罐口将油向梯口下浇去……
把总带着几名战兵连窜带蹦地跃回墙上的同时,一支火把被抛出,刚刚冲上梯口的几个苗兵立刻变成火人,惨叫着,翻滚着,从高高的塔上向墙外跳下——这样至少死前遭受的痛苦会短暂一些。
塔楼剧烈地燃烧起来。
孙杰向两侧望去,已有三四座塔楼的踏板搭在垛上,墙上有几处战团,已经跳上墙的苗兵们都试图向大炮和床子弩的方向移动——只要破坏掉这些,后面的援兵便可源源而至。不过他们人数太少,长捷营的几个千把总应付起来绰绰有余。不止如此,每一门火炮和床子弩周围都有双层半环形防护圈,内圈人专心应付来自墙外的威胁,弓弩手们疯了一样向外射击,几名辅兵举着大盾挡箭,长枪手一下又一下死命地戳刺,外圈的兵警惕地注视着被同袍们死死困住的几个小战团,炮手们在劳顺的喝骂下不管不顾地拼命忙着——还好,每次放炮,他们总算记得及时泼些水降温。
门前垒的第一道栅栏前,尸堆已经摞得半人多高了,城头上盛得功俯身向下扯开喉咙对史猛喊着,老史听了半天总算明白了:前面还有一大群彝兵向这里涌来,该撤向第二道栅栏了。满头血水汗水流下来,史猛有些睁不开眼睛,着了臂甲又不能用袖子擦,史猛狠狠地甩了几下头,嘴里吐出一连串的命令,七八名辅兵跑过来将黑黑的火药洒向第一道栅栏,烈焰腾起来,夹杂着烤肉的焦糊味和毛发燃烧的臭味。两个油罐又砸过去,火势更大了,老史的后背都感到些了灼热。这把火可以烧一会呢,老史心里在想,差不多可以歇上一炷香,或许两柱香的功夫呢,可得好好喘口气了。突然老史觉得后背好像被人猛推了一把,人不由得向前踉跄了两步……“娘的,又中了一箭。”老史向地上啐了口,扭了扭腰,后背有一点点痛感。没事,苗弓威力不大,该是堪堪破了甲,箭簇抵在肉上了。老史和身边的几个兄弟身上都已插了四五支箭,除了碍手碍脚以外,都没受啥伤。趁着这个难得的空当,手下的兵们用大号剪刀将箭杆齐根剪了去——虽没入肉,但还是要等战后才能再取下箭簇,如果硬拔,很可能会扯断连接甲片的皮索,整副甲搞不好便散掉,得不偿失。
休息的时间比预料的短,苗鬼们带了长钩,冒着守军的火力扒开了燃烧的尸堆,推倒了木栅栏,几个土袋投过来,浸了油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