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有吕大人、陶大人他们。本官守土有责,今日便死在这墙上!张兄下去吧,十年寒窗,大好前程已然在望,没必要一起死。”
张坚惨然一笑:“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罢了。大人不用多言,学生陪大人一道走。”
纪澍胸中涌起一阵热流,刚答了一声“好”,剩下的话还没出口,便见到敌阵那里一排带火的飞蝗腾空而起,向墙下扑来!于是索性把话咽回肚里,牵住张坚的左手,双眼一闭。两位读书人肩并肩立在墙上,挺起胸膛,等待迎接即将到来的死亡。
张虎把六个战兵营顶在前面,连同亲卫营在内,手里还扣了四个营和大部分辅兵,与牛有田在阵后并辔而立,就等着一举破城然后大杀四方呢。张大王早就放了话下去:等到城破,大抢三天,谁抢到便是谁的!见到火箭腾空,二人满脸喜色地对视了一眼,双双扬起手,只待城墙轰然倒塌,前面的兄弟们冲上去,便会率领所有部众直杀过去。
在所有人的视线里,近千支火箭齐齐扎向剜洞里的火药袋,七八个蜷缩在各种障碍残骸下的幸存百姓双手抱头,发出尖利的哭喊,等待着死亡。
呲……呲……呲……
随着一阵爆裂和轻响,墙下的剜洞里蹿出一股又一股火光,沿着墙根向外猛烈地喷射着红黄色的烈焰,远远望去,近百处剧烈喷吐的火舌宛如墙根下摆了一长溜巨大的烟花,尽管是白天,强光依然如此耀目,照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好一棚大烟火也!
墙上的守军开始是一片死寂,紧接着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很多兵卒丁壮再也按捺不住好奇心,纷纷向下探头张望,等他们把脑袋缩回来,激动地大声向旁人讲说,所有人都涌向墙边,手把着垛口向下望去,喊声、笑声、喧嚣声响彻云霄!
这本是个绝好的射击机会,然而,张虎的弓兵们都忘了射箭,一个个呆若木鸡地看着墙下的焰火,集体陷入迷茫:这是咋回事?莫不是这城有神佛保佑么!想到这里,胆子小的竟跪了下去,边口里喃喃念着:“菩萨莫怪、神仙莫怪,小人冒犯,罪该万死……”一边不住地磕头。
焰火足足喷了一盏茶还多的时间才渐渐地熄了,城上守军的心情也如张虎的弓兵们一样久久不能平复。这一瞬间,无论是弓驽兵还是炮手,也都忘记了向城外目瞪口呆中的靶子们射击,狂喜过后,各人都在奇怪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神迹。终于,有人喊了出来:“这是佛祖显灵啊!”
这下热闹了——大明的人,信啥的都有!绝大部分守军全跪下了,每个人嘴里都念念有词:有感谢佛祖的、有感谢重阳真人的、有谢城隍的、有念叨玉皇大帝太上老君的……即便是“不语怪力乱神”的文官们,嘴上不说,心里也都定下了明日里各庙都拜一圈的主意。
张牛二人也懵了,高举的手过了好久才无力地放下。再次讪讪地对望一眼,异口同声道:“收兵吧。”
回到营地,牛有田不敢再日天日地了,生怕真的惹恼了哪路神仙,于是苦着脸骂亲兵。张虎更是一言不发,不停地琢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不是自己杀人太多”的念头一闪而逝:肯定不会——若是如此,早该有报应了,何必等到今日!再说了,那些狗官杀人少么?就算没有亲手杀,克扣粮饷、贪污纳贿,诬良为盗……死在他们手里的人怕不是十倍百倍!
“报大帅!”进帐亲卫的一声通报打断了思绪,“辅兵营的陶匠把炸罐做好了,大帅要不要看看?”
“拿来俺看看。”张虎应了一声,随手接过亲卫递过来的炸罐,心不在焉地打量着。
“咦……”看着看着,张虎发出了一声疑问。
“咋了?”牛有田问道。
“做了几个?”张虎没理会牛有田,向亲兵问道。
“回大帅,做了十几个。匠户说封口的泥巴要干透,又不能用明火烤干,这些是放灶旁人盯着慢慢烘干的。若是大量做便不行,要晒上几日哩。”
张虎冲牛有田一招手:“随我来。”来到帐外找了个空旷之处,把炸罐放在地上,周围竖了几块木板,叫人取来块火炭点了引信。“轰”的一响,实验成功了,碎石把木板打得啪啪作响。
牛有田没甚兴致,“嗯”了一声正要回去,被张虎叫住了。
“你把封口的泥巴给俺剜掉些。”张虎转头对亲兵吩咐道。
亲兵掏出匕首,小心地把炸罐封口的泥巴抠掉了不少,直到能看到里面的火药和石子。“再点。”张虎道。
呲……
这次炸罐没炸开,罐口喷出一股焰火——跟墙根的焰火一样!只是小了许多。
“哈哈哈哈!”张虎放声大笑,“要封住才会炸哩*!怪不得!明天咱老子继续炸他娘的!”
牛有田也乐了:“虎哥厉害!”他对张虎是由衷地佩服。
“一会儿你带人去圃田泽那里看看水退了多少。你们不是说洛阳的狗官军们拖了不少大炮过来么?都给咱老子捞上来!开封有炮,咱老子也得有,回头洗吧干净,咱也轰他娘的!”张虎对亲卫队长张九成说道。
*尽管很早就有了爆竹,但当时的绝大多数人确实不知道封闭爆炸的原理。在真实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