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那样的口供可信度非常低——受刑人熬刑不过,不仅会乱讲一气,而且会通过你的问题了解你的目的,甚至可能给你下埋伏!这是一门学问。 仝晋生是掌刑的出身,他的方法便非常独具一格:什么也不问,一上来就挨着个掰断手指头,掰完一只手换另一只时受讯者的精神就已经崩溃了:完全不知道你究竟想干什么!这时,只要你开个头提示一下,他就会滔滔不绝地把知道的一切讲出来!更厉害的是,在受训者招供的同时,仝百户的手也不会停下,他会掏出一把折叠小刀开始在你身上痛感神经最密集的地方割肉——只是在这个倒霉蛋疼的实在受不了说不出话来的时候手底下才会缓一缓……然后继续。巨大的、持续的疼痛下,任何人都不可能再有思考的机会,唯一能企盼的就是把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让这一切快点结束。 死,都是一种奢望。 两个小吏是不同的地方抓的,相隔了六七十里,口供一模一样。等仝百户最后用小刀在其咽喉上轻轻一抹,审讯宣告结束时,大家都知道,他们讲的都是事实。 席俊宇贪污,这是众人出发时就确定的,不过这厮的手段实在高明,甚至让人觉得匪夷所思:首先,他奏折上报的是缴纳麦豆百石,但操作上却换了个花样——拒收本色麦豆实物,而是折成现银百二十两,然后加收办公银、马料银、杂费银等乱七八糟的名目。合在一起,一个监生的名额这厮卖了一百八十两!这些其实没什么,没出这几位行家里手的意料之外,可下一步就厉害了:预定灾情! 各地富户买了监生资格,理论上要向“灾区”发放赈灾粮食吧?这些工作便要由相应的官员负责。有了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这厮的党羽便名正言顺地把陕西行都司划定了各自的大小区域,一个没有府县之名却有府县之实的行政架子便搭起来了。下一步,这帮天杀的家伙便会根据收上来的银子预定灾情:你这个州,报多少灾民、他那个府,报几个县多少人受灾……然后席俊宇会正式行文,煞有介事地拨粮,数目上当然会略欠一些,随后找朝廷要差额!如果单看往来的公牍文件,决然称得上滴水不漏!而事实上,真正在这套系统里运转充样子的粮食不到百分之一!银子,则全被这帮家伙揣自己腰包私分掉了!最最缺德的,除了自己的党羽,那些重要卫所的军官们,也都被席俊宇拉下水——重要的卫所,治所下总会有民籍的农人,这些高级军官便捎带脚地管起“民政”,连各种文件席俊宇都帮你让幕僚们写好了,你钤个印就等着领银子好了! 至此,楚经武们只剩下唯一的问题:圣上派过御史,户部也派出过两拨专人稽查,若说来人都被席俊宇拖下水,总是有些牵强。那……他们为什么都上报亲眼见到满仓的粮食了呢? 解开这里面的玄机也不难:抓个席俊宇的嫡系问一下就知道了。可,甘肃镇如临大敌般地紧闭城门,不亮明身份谁也进不去——若是亮出身份,四个人自投罗网,铁定就此人间蒸发谁都没话说啊:流贼已逾十万之众,推脱一句“怕是被贼杀了”,再正常不过了! 没想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也是现成的。张虎曾在山丹卫与闫民望对峙过一阵,现在已经整军离开往西北走了,楚经武一行过来时只见到几个逃兵灾的流民蜷缩在角落里。这里也是赈灾粮发放地之一,有官仓。几人溜达到官仓向里面略略一望,便立即明白了其中的奥妙。 不知是乱兵还是跑回来的饥民已经把粮仓拆了大半找粮食,里面的结构一览无遗:每个圆锥体的官仓里面都套了一个巨大的圆柱形内胆!除非你把仓整个拆了,否则用粮探子从四面八方任何地方插进去,拔出来都是外面薄薄的那层粮食! *一般来说,东厂的首领由司礼监排名第二的秉笔太监充任,排名第一的是掌印太监。不过掌印太监这个职务总是空缺,秉笔太监大多数时候就是各监之首。 东厂的属官有掌刑千户、理刑百户各一员,分别由锦衣卫千户、百户来担任,称贴刑官。除此以外,掌班、领班、司房等四十余名各级管事以及属员都由锦衣卫拨给。 *飞鱼服。所谓“飞鱼”,其实是鱼尾的四爪龙形,以绢、纱、罗等为底料,胸前是龙头和龙爪,龙身绕过肩膀,龙尾甩到身后。 飞鱼服有三种颜色。黑色,穿者为总旗官(正七品武职)、银白色,六品的百户穿、红色,五品千户穿。 奉皇命办案,路程又太远,为了得到沿途官府的换马、向导等全力协助,所以直到陕西行都司,楚经武几位都穿了正式的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