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还真不知道。
——锦衣卫就算再查, 也不会把这种事情呈上案头。
看许烟杪的反应……难道这个裹脚还有其他内情?
“爱卿且说来。”
“首先,是将除大脚趾外的四个脚趾用劲往下面一掰,随后用裹脚条子将四个脚趾头勒住, 上脚背、过脚后跟、再反脚面, 一层又一层, 用劲拉扯,往脚心拉, 最后拿针线布缠个上百圈, 将其固定在脚心处。”
哪怕是身经百战的将军都倒抽一口凉气:“这不是上刑么!”
许烟杪对裹脚这种糟粕简直恨得牙痒痒,但他还是要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这样才能说服皇帝和百官禁止此事。
“的确。裹脚就是在上刑。”
许烟杪说:“除了脚趾, 脚踝也得往下折。每次更换裹脚布,都会有一些脓肉被硬扯下来——骨肉散架、变形、流脓、溃烂,都是裹脚布底下, 小脚的现况。”
众人一阵恶寒与胆寒。
这——
喜欢小脚的人, 只有疯子和变态吧!
这种硬生生把人的脚趾往下掰, 无所谓脚主人会不会疼到发疯的做法, 正常人都看不下去。
许烟杪:“诸公!”
“在场大多数人有女儿!请诸位想一想,倘若天底下众多人在追捧裹脚, 以小脚为美,娶妻非小脚不要,纳妾以小脚为基准, 众位真的能与世俗相抗吗!”
“纵然诸位乃公卿, 高居庙堂,可发觉吾女不如此,将贻门楣羞,当真能够坚持我行我素, 行世人眼中离经叛道之举?”
“何况——”
“尔等真想自己女儿、孙女受此苦楚?将脚趾掰断。骨肉损烂,一辈子行卧皆疼?!”
青年言语如刀,眉眼锋锐,一声比一声高,像是雷霆划破乌云,积攒声势,最后,一击穿透长空,燃起满原烈火。
惊得诸公面白如纸,呆立如偶。
他们没看过裹脚后所谓的“美态”,对什么弱柳扶风还没有任何印象,便被人先一步塞进裹脚的坏处。
爱女者从表情到动作都比原先焦急,站出来符合许烟杪的话。
对女儿是普普通通养着的人,和女儿也没仇,更不是什么虐待狂变态,也同样表示,世道还是不要变成那样比较好。
就算没有女儿或者对女儿很不在乎的官员,也心急如焚——我们真的不想以后都和臭脚女人睡觉啊!
如果说前天他们对于禁裹脚,是带着一种事不关己、养护神兽的想法,如今便是真心实意想要落实此禁了。
许烟杪心头一松。
【还好成功了……】
他其实能很清楚意识到:【占了才刚开始,不成气候的便宜。】
如果再晚一些,社会中已经流行起了裹脚,哪怕他再摆出“裹脚影响生育”的观点,也很难做到如今的成效。
许烟杪对着上首行了一礼:“陛下,是以,臣言福王危害社稷,置万民于不顾。”
“若裹脚成风,每两三个妇女便出一因生育死亡者,可是危害社稷?”
“强逼妇女裹脚,千千万万人被迫刖足,可是置万民于不顾?”
“戕伐生质以为美观,作无益以为有益,是为诲淫之尤。古之圣人观本朝,讥为野蛮之邑也!”
“臣请陛下禁裹足,惩福王,以正风气!”
夏风卷地而过,凌厉扬起官袍衣角。
金台之上,皇帝垂眸,好似与其对视:“可。”
许烟杪又是板板正正行一礼。
但那心声却把他不稳重的一面透露出来。
【芜湖!】
【我成功啦!】
【裹脚这种恶心的陋习就该消失!】
老皇帝流露出些许笑意,道:“既然如此,诸卿便议一议,此事如何行政?”
*
禁裹脚这个命令是必须推行下去的。哪怕这个风气似乎并没有出现,只是防患于未然,但,谁知道会不会像蟑螂一样,你只是发现一只,实际上已经有一窝了。
窦丞相提议:“不若将此事与地方官员政绩相连?发现裹足……”
许烟杪插了一嘴:“裹脚后还可以放足。”
窦丞相对他微微点头,补充:“发现裹足者,助妇女放足者,可额外计入考核评分。”
——也就是附加分。
立刻就有官员站出来表示不同意了。
“丞相此言差矣。”太常寺卿言笑晏晏:“这可是要撺掇陛下做混账事了。”
窦丞相的脸一下子沉了下去:“郑卿有话直说。”
太常寺卿低垂眼帘,不紧不慢地说:“丞相心意是好的,却忘了人性。此事若成了额外的功绩,地方官员会不会为了功绩,强行给妇女裹足,将脚裹烂了再放开,忝作一功?”
窦丞相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他当然知道任何政令,本意是好的,下发后很可能会被人掺砂子、钻空子——但,这是应该放在小朝会里,由诸公商议的事情。
说得更明显一点,这只是个初版,是个草稿,每一个政令发行前,都是要经过多番讨论的。
——太常寺卿和他不是一个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