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停在荒海大厦楼下, 兰青青率先下车,对小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小方望向车门外,看着高耸入云的写字楼,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虽然已经下定决心要抓住这个机会, 挣扎出苦海, 但临到头来, 她还是有些畏惧。
但看着兰青青的脸,她咬了咬牙,鼓起勇气, 走出了车门。
怕什么!
天塌下来, 有姓兰的帮她顶着!
兰青青带着小方回了事务所。
因为是休息日,白素素没来上班。
正好,小方正处于心理压力比较大的阶段,这个时候如果见了陌生人,反倒会让她不敢开口。
兰青青让小方坐在会客室里, 自己给她泡了壶热茶, 把打开录音模式的录音笔放在她的面前。
“你的全名是……”
“方若明。”
小方吞了吞口水, 紧张地说。
“方若明, ”兰青青说:“从现在开始, 我们两人的对话将被录音。你能保证你接下来所说的一切都真实可信, 没有虚构、捏造和夸大其词吗?”
方若明看了看那支闪烁着红光的录音笔, 那一闪一闪的红点仿佛在催促着她做决定。
“我能保证。”
方若明点点头。
“如有需要, 你是否同意出庭作证, 在法庭上向法官供述同样的证词?”
“我同意。”
虽然有录音笔, 但兰青青还是在面前摊开了笔记:“好的……第一个问题。”
“宁远经纪公司真正的收入来源是什么?”
一切犯罪问题,归根结底都是经济问题。
严导给宁远经纪公司拍了一部又一部不赚钱的电影,为什么这个公司依旧没有倒闭, 反而还坚持不懈地给他投钱拍电影?
拍电影的钱从哪来?
要说宁先生对影视行业有一些艺术追求,创办经纪公司就是为了烧钱的,那为什么又要拼死拼活地从焦泉客的粉丝身上捞钱?
方若明握紧了拳头,额头上直冒冷汗。
兰青青知道,她此时正处于说出真相前最后的挣扎阶段。
不能给她时间权衡利弊,因为人是软弱的,权衡的结果只能是妥协。
兰青青用力敲了敲桌子:“方小姐,如果你不把实情告诉我的话,我是没办法帮助你的。”
她缓和了语气,循循善诱地说:“你是想要得到我的帮助的,对吗?”
对、对。
方若明定了定神。
她是想要得到帮助的,她不想再过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了。
“是糖果。”
她小声地说。
“什么?”
兰青青没听清楚。
“是糖果!”
方若明下定了决心,大声喊了出来:“是糖果!吃下去之后,能让人感到快乐的糖果。”
兰青青目光一凝。
虽然已经有所预料,但听见这个说法,她还是颇为震惊。
第一句话说出口后,方若明松了口气,从未觉得自己心中如此畅快过。
仿佛压在心底数年之久的巨石忽然被搬走了一样,她口中不停地说:“整个经纪公司,都是为了给糖果生意做掩护,所以才存在的。”
“严导这些年拍的电影,不仅一分钱都没赚到过,反而还亏了不少。”
“他的电影都是小成本电影,投资大约在五百万左右,明面上的票房,在六七百万,除去院线分成,勉勉强强收支相抵。”
“但其实,他连六七百万的票房都拿不到。你也看过我们是怎么拍戏的了。演员不像演员,导演不像导演。我一开始还好好给演员设计妆发造型,后来也不在乎了,随便戴个假发,穿套戏服就好了。”
“这样拍出来的电影,怎么可能会有人花钱去看?”
“六七百万的票房,都是刷出来的假票房。”
“投资的钱,是公司出的,假票房的钱,也是公司出的。看似公司出了两遍钱,但在这一来一回之间,来历不明的脏钱,就洗成了干干净净的票房收入。”
“当然,我们为公司做的,还不止是这一点。”
方若明深吸一口气:“我们还负责帮公司把生产好的‘糖果’,带到国外去售卖。宁远集团旗下不仅有经纪公司,还有化工厂和医药厂,据说糖果就是在那里生产的。”
兰青青若有所思地敲了敲桌子:“所以,魏姐和段元,才会不约而同地催我办护照……”
“没错。”
方若明点点头:“严导经常以去国外取景为由,带整个剧组出国。出海关的时候,我们箱包行李的夹层,和设备器材箱里,都装满了‘糖果’。”
“出去的时候装满糖果,回来的时候,装着的都是糖果换来的外币。有时候,连外币也不要,直接在国外当地换成黄金,压成薄薄的叶子,夹在衣服中间。”
“魏姐说,国内在这方面查得严,抓住了就落不了好,不如内销转出口,赚外国人的钱。她说这叫,华国人不坑华国人。”
兰青青抽了抽嘴角。
犯罪分子特有的强词夺理。
犯罪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