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卫丛暑假加班的第一次课,他走在校园里,和路过的学生笑着打招呼,保持他风度翩翩的校长形象,心里骂骂咧咧走向聆音楼。
临音附中现在只有高三的学生还没有考完试,学生骤然变少,学校都空旷了起来,剩下的大部分学生看上去都很轻松——高三的学生在正式毕业之前基本都已经决定好了自己未来的方向,不是出国也基本上被临城音乐大学录取,他们的考试也相对轻松,最后的演奏课考试是他们从高二就开始准备的曲子,只要调整好状态,在舞台上出一点点毛绒绒的小问题不会影响他们最终毕业和升学。
读不下去的早走了,学校也不至于在人家最后一个学期的演奏考试卡人毕业,所以高三的演奏考试算是老师和学生最后的娱乐活动了。
卫丛还看到下学期要参加校内赛的学生。
他没记错的话,那个女生应该叫宗半雪?
临音附中不限制学生非上课时间穿校服,老师经常可以看到小孩们穿得奇形怪状在学校里晃来晃去,表达(放飞)自我。
现在的宗半雪则穿着一身带蕾丝边的长裙,立领的设计、几乎从头束缚到脚,虽然因为那些蕾丝和花纹显得淑女-优雅,但在卫丛看来,仿佛是修女裹着一身荆棘丛生的漆□□袍。
他记得她,主要是因为宗半雪有个当钢琴演奏家的爸爸,宗半雪的演奏几乎模仿着她父亲来,并且比她父亲更保守、更内敛,简直像块石头,难以舒展和延伸。
卫丛不觉得这块石头能像《西游记》那样,蹦出来一个孙悟空。
十几岁的年纪带着枷锁在演奏,听着就难受。
如果卫丛是宗半雪的任课老师,这个时候就会把她扔进酒吧了。
哦,未成年不能进酒吧。
那就去沙滩、去舞会,去释放自我,去尖叫和呐喊,去学会释放和爆发。
可她不是卫丛的学生,卫丛也不会收这样的学生。
对方是奔着王曦靠近临音附中的。要卫丛说,幸好王曦没有收她,不然光是和她沟通就够呛的,这姑娘完全是个雅典娜,以父亲的意志为最高准则。
想想之前宗半雪她导师提交的报告,里面还有她爸的存在,瞬间觉得不孝子简一鸣还可以,起码他还算听话,家长也很好沟通。
这个对比出优秀的念头截止到他打开琴房,看到钢琴旁边又放着一袋子糖果。
他·的·糖果。
“你是狗吗?这都能翻出来!”
“你是糖精吗?又吃这么多糖!”
“有本事把我的糖拿出来!”
“有本事把你的体检报告拿出来!”
“我就不拿,你能怎么样!”
简一鸣呵呵表示:“我能告诉卫管家。”
卫丛:“……”
“你是小学生吗你?还告家长!”
卫丛现在嘴上说着嚣张,身体很诚实地坐下来,假装无事发生。
“快点坐好,上课!”卫丛没好气道。
简一鸣笑嘻嘻坐下来,很有小人得志的样子。
“少嘻嘻哈哈的,”卫丛看不过眼糊了一把他后脑勺,“这周你练了多少曲子都给我弹出来,别以为我是老王那么好蒙。”
简一鸣嘟起嘴巴,被敲打了老老实实坐下来弹琴。
一首。
两首。
弹到第五首的时候还在卫丛预料的范围内,到第七首的时候他已经手痒痒想把简一鸣揍一顿了。
还小看了这家伙。
卫丛心里惊讶,脸上却翻了个白眼,“记谱仔细点,你这里的连音都错了多少个了?”
简一鸣大喊:“今天早上才看,还没来得及记熟啦!”
“有胆子弹就要有被揍的心理准备。”卫丛把琴谱扔给他:“再记一下,半个小时后再来。”
等简一鸣第二次弹时,就比上一次游刃有余多了。卫丛再重新把乐谱放在他面前,开始跟简一鸣一个音一个音地顺,按照乐谱上面的记号弹。
简一鸣不解:“你今天怎么揪得细?”
以前卫丛上课也不是说不细致,但还没有细到恨不得每个音符揪,他更多的是和简一鸣讨论曲子表达,有时候甚至会在课上放电影,作业写读后感和分析,那些采用了经典乐曲作为配乐的电影,如《魂断威尼斯》、《禁闭岛》、《碟中谍5》等作品*,简一鸣反反复复看了好多次。这种授课方式最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简一鸣的学年演奏考试那样,大毛病没有,小问题不断,艺术表达碾压同龄人。
“傻瓜,因为你要比赛了啊。”卫丛解释道:“愉快的高一玩耍时间已经过去了,现在欢迎来到高二的炼狱世界。”
简一鸣不理解。
卫丛都开始为他的笨蛋徒弟忧愁了,这脑子可怎么办呐?
这家伙的成绩也是。
很多人以为音乐就是文科的东西,只需要有充沛的感情,事实却并非如此,除了感性的东西之外,音乐更需要理科的逻辑和思维。以前有句话,叫做学音乐的人数学都不会太差,因为音符就像一个个数字,一首曲子就是一道严谨的数学题,有猜想有论证,有自问自答。
作曲家在乐谱上填的每一个音不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