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王启也只能说道:“彼时府上二夫人为寻大娘子,曾听人说起小道本事超群,便将小道召入府中作法,闲暇时又悄悄塞给小道一张生辰八字,令小道算算命中是否尊贵。 这便是小道第一次接触到郎君的八字——郎君的八字,所映衬卦象,甚是奇怪。 小道先是卜卦,得出郎君‘一身孤苦、少年夭亡、客死异乡’之结局。但是这卦象极凶,又有些命不该绝的意思,小道心中觉得古怪,便又再占一卦。 这一卦的卦象,竟然又截然不同,卦象之中甚至显示,‘枯木逢生、凤鸟涅槃’,竟然是指命本该绝的郎君又逢生机。 只是小道一生钻研,到底还是才疏学浅,不懂为何同样的八字竟能前后算出两次不同的卦象,更不懂为何人命之卦象,竟能够凤鸟涅槃——涅槃,原不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之意?但人之性命,又怎能够死而复生?” 此事困扰王启许久,这世间诸事他皆不在意,唯有为之付出半生的卜卦一项,他着实有些难以放下。 故而虽知自己唐突,王启仍旧在做法结束之后,命人送去了约见明棠的锦囊。 只是不想刚刚约好,他便又算出保定贵妇人寻女之事,他正穷得揭不开锅,四处游学多年更是捉襟见肘,便干脆先去了保定一趟,解以此事,换取大量钱财。 却不想,自己竟然连这一点都已经被明棠看破。 他一生所傲,恐怕正是自己钻研多年才得来的这等看破天机之道,但人力有尽,他始终无法堪破终极,哪料面前这个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人,竟已然掌握了比自己更为精进的占卜之法。 他不禁生出些,天不生我的惆怅之感,经不住问道:“小道已然说完了,郎君可否告知小郎,这星盘推演,是出自何等大家,怎能算得如此精准?” 王启将明棠所写的命盘十二宫握在手中,一遍一遍地看,满目惊叹之余,是信念摇摇欲坠的沮丧:“如今精妙,世无其二。” 而明棠分明察觉到王启越说,面上的神情就越是灰败,思索了一番自己得知的消息,便知他为何这般失落——王启原本也是富庶之家的后人,只是年纪轻轻的时候便父母双亡,偌大家业都交到了他的手里。 但他不思庶务,反而始终醉心于钻研道学道法之术,如痴如醉,没几年就将父母留下的基业败了个干净。 而他却仍旧一心游学,为精进道法,四处到名山道观之中修习,路上盘缠体己不够,甚至找过放印子钱的豪奴相借,后来无法及时还清,被逼债的豪奴打断了腿,便成了这般跛子。 如今年近不惑,鬓生霜色,却仍旧一心向道,道法、卜卦恐怕是他一生的精神追求。 而这精神追求,在今日被明棠所露的这一手命盘十二宫推演之术,打得支离破碎。 明棠知道火候已到,她的紫微斗数本就是半桶水,能说得如此精准,除却命盘十二宫指引的大致方向,她还在私下里命人查探过了。 今日所言,只为引他心神动摇,却绝不是为了令他信仰崩塌。 明棠为他斟茶一盏,道:“道长亦非常人,能算中明某命格,已然是登峰造极,何必在意人力所不能为之事?” 王启捉到她话中重点,心中一颤,连忙追问:“人力所不能为之事?何出此言?” 明棠以手指沾了茶水,并不出声,只在桌案上,以茶水写下“紫微斗数”四个大字。 王启才刚看过,明棠便以手拂去。 不能宣之于口者,多半是不能泄密之天机,王启钻研道法数年,对这些极为敏感,顿时浑身一凛,隐隐约约记得自己似乎在何处曾看过这四字,只是一时之间难以想起。 “道长可知,为何明某人我本该断绝的命格会如此突变?” 明棠慢条斯理地擦净手上沾着的茶水。 “郎君请言,小道洗耳恭听。” 王启面上再无那等油滑的应酬神色,甚至站起身来,抖索干净身上的劣质青袍,如同面见先生一般冲着明棠深深一礼,可见信服敬佩。 拾月为明棠添了一盏新茶,茶烟氤氲,模糊了明棠面上的神情,只听见她清和浅淡的嗓音逐渐响起:“明某人,曾在梦中得仙人指教。” “明某人少不受重视,亲缘寡淡,被逐乡野,无人在意。” 王启眼神一动。 为道者,除却用心虔诚,更多的是亦是身有仙缘。 大多数有缘分机巧者,皆是六亲淡薄,与凡尘俗世因缘际会浅淡之人——明棠所言,确实契合。 “明某人曾在病中大梦一场,梦见自己的来日,与道长所算一致,颠沛流离,少年即客死异乡街头。迷迷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