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感叹道,“啧啧,听说那一晚啊,正是去年惊蛰,电闪雷鸣,刀光剑影比雷光还亮。” “……” 宋游脑中好似已经有了画面。 寒雨夜,电闪雷鸣。 寒铁鬼头刀,召州第一人,灭了人家满门也要偏偏留下一个男孩叫他来寻仇的人,恐怕自己也觉得自己无敌于天下,痴迷武道,一身的骄傲。 年轻剑客,身负血仇,苦练多年,做足准备,胆气压海,剑气横秋,连妖邪也能随手斩于剑下。 若是江湖也有一本史册,这一战应当记到江湖的史书里。 “后来呢?” “这不是都知道了吗?” 吴女侠已经端起碗来了:“不过那林德海家中也有一个儿子,是在外面和一个女人生的,前年还把那个女人接了回来,又再取了一门妾,家中除了仆人差不多是一妻一妾一子,他估计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输,也没把他们送走……”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 筷子刨得碗叮当响,把一碗汤饼几乎都赶进了肚子里,这才说道: “你猜那舒一凡做了什么?” “再来一碗吗?” “好!” 于是又给她点了一碗,依然加肉。 “大家都以为他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其实也差得不多……他也留下了林德海的儿子,告诉他自己姓甚名谁,让他好好习武,以后长大了好去报他的杀父之仇。”吴女侠说着笑了一声,“这人也是一身骄傲,难怪说书先生把他捧得那么高。不过他没有杀林德海的女眷。” “这样啊……” “是不是觉得我比那些说书先生讲得好些?” “是……” “你一个道人,也喜欢听这些?” “也能品到一些江湖气。” “哪有什么江湖气?不都是一群苦哈哈?要能吃上更好的饭,谁愿意干这种事?哦那些脑子有病的人除外。” 吴女侠摇摇头,专心吃汤饼。 宋游也低头吃着,碗中还剩一半。 这家羊肉汤饼也是宽面,不过与南画几乎两三指宽的汤饼不同,这家大概只有一指宽,也比南画的汤饼更薄,是抻扯过的。羊骨熬出来的汤底加上芫荽葱花和几片切薄的羊肉,也算有滋有味,细细一品,还能从汤底中品到一点香料的味道。 对了,这里是西城。 很多从西域来的商人都在这边,白天路上都见过不少,西市也许也有着整个大晏最丰富的香料,不知价钱如何。 有空了得多去转转。 与宋游不急不忙的吃相不同,江湖人吃饭雷厉风行,像是有人要和她抢一样,等吴女侠把第二碗也吃完,宋游这半碗才差不多也刚吃完。 “饱了吗?” “饱了!” “还可以再来一碗。” “没那么大肚皮,再说了,现在天都要黑了,今天没听说宵禁解除的消息,咱们该回去了。”吴女侠起身了,“去结账吧。” “好。” 宋游结了账。 居然也吃了大几十文钱。 随后两人一猫沿着街道往回走去,街上行人已经变得很少了。 这边比不得那几条以繁华、夜市或花柳出名的街巷,晚上没有多少灯光,只有天边一抹火红,火红上边又是绝美的渐变色,两旁古建筑的檐角与被磨得光滑的石砖地面偶尔倒映着这些光彩,行走其间,也觉得心静。 “这几天宵禁,商铺都早早关门了,天一黑也没多少人出来走了,往常的时候,会比现在人多一些,也还有几家店铺开着。” “为何宵禁?” “还不是妖怪闹的……” “天子脚下妖怪也这么猖狂啊。” “天子脚下不也天天是命案?长京城的捕役恐怕是天下最忙的捕役了,人都能杀人,妖怪本事更高,更不好捉,岂不是更好作乱?” “是杀了人吗?” “岂止杀了人呢,杀的还是大官,还不止一个,不然哪会有这么大的动静。” “听说长京城有城隍。” “不灵噻。” “……” 宋游微微皱着眉头。 “别惊讶!”吴女侠呵呵笑道,“在哪都是一样,人越多的地方,钱越多的地方,权力纠缠越复杂的地方,就越乱!别说天子脚下了,说不定要是天子不在这里,还没有这么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