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降临,走在狭长的宫道上,王梨抬眼只能看到窄窄的一片天,甚至连天边仅剩的金辉都看不到。 此方向通向废后所在冷宫,僻静得紧,越靠近不要说人影便是连灯火都不见一点。外面本应该有两名侍卫值守,现在只余一人懒散的靠在石墩边,另一人不知去哪里躲懒去了,这地方半年不来一个人,侍卫难免懒散。 那侍卫喝了酒,头脑有些不清醒,直等到王梨在他面前站定才注意到来了人。慌忙的跪下请罪,白芍斥责了他两句玩忽职守,也不欲责罚,这侍卫定然不敢阻拦王梨,对她来此也不敢多问,她畅通无阻的便进来了。冷宫不是特意圈划出来的宫殿,而是一片废弃的宫舍,年久失修,入眼皆是落败之景。加之天色已晚,不知何处传来的两声猫叫更是让人心有戚戚。 “娘娘,要不咱们回去吧。”白芍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似是有些害怕,但声量却不小。 “来都来了,我偏要进去看看。”王梨梗着脖子憋着一股劲似的,说罢一把撒开白芍扶着她的手,径直朝前走去,白芍等人落在身后急忙追了上来,不远处角落里一个小太监的身影静静隐在暗处,悄无声息却将一切尽收眼底。 孙冷玉正和伺候自己的老嬷嬷在井边打水,她被废冷宫后,身边只余了这个楼嬷嬷。楼嬷嬷力气不小本不用孙冷玉搭手挑水,只是她双眼渐渐模糊看不清了,白日里勉强可以视物,天色一黑便同瞎子没什么区别了,在冷宫难请太医,便也只能这样。 眼睛看不清了,耳朵就越发敏锐,且楼嬷嬷本就深藏不露,察觉到有人靠近楼嬷嬷提水的动作一顿,“来人了。”孙冷玉一愣,下意识看向那扇斑驳的大门,那木门用久了,未曾修缮过,推起来颇为费力,吱呀一声在这黄昏之时异常刺耳。 王梨抬脚进来,一只金翅凤头履先入了孙冷玉的眼,她未看脸已经知道来者是谁了。 两人对视,孙冷玉似乎不吃惊她来,她一双眼睛如平静的湖面般无波无纹。楼嬷嬷看不见来人,这地已经许久不见人来了,她不安的抓住孙冷玉的胳膊,孙冷玉伸手按了按她的手背安抚她不必慌乱。 王梨缓缓朝孙冷玉走来,石板路两旁都种了绿油油的青菜,他们居住的这个院落从外面看去破败不堪,内里却收拾的井井有条,屋角甚至种了几株花,只是天色已晚,院里并未悬灯,王梨未看清是什么花。孙冷玉和其他冷宫里的妃子不一样,她是有盼头和期望的。 “见过皇后娘娘。”孙冷玉先开口,只轻飘飘一句话,也未行礼,连膝盖也没弯下。 却没等到预料之中的斥责,王梨直接拉住了她的手,两人距离拉近,王梨目光殷切,压低声音道。“孙姐姐救我!” 镇国清和公主府,占据了整整一条街,公主府的选址本就距离皇城很近,但是为了方便赵娇随时入宫,皇帝命人在皇城同公主府之间修建飞桥,等此桥完工,上可行双驾马车,犹如踏步空中,即便宫门落锁,赵娇亦可以随时入宫。陛下对赵娇之宠爱可见一斑。 虽然赵娇如今很少在宫中留宿了,但关于宫中的消息她想知道的,丝毫不会耽搁便会出现在她案头,只是信中内容她大都不会亲看。 赵娇随意躺在软椅上,今日陪皇帝跑了马,晚些时候又去赴了幕僚的宴,着实有些累了。“寒奴。” 被唤寒奴的是一直立在书房的一位妙龄女子,她先是伸出葱葱玉指给赵娇上了一盏茶,而后轻启朱唇,她声音悦耳,一字一句如珠落玉盘。 “今日午时,太子翠湖设小宴,三司副使黄京墨,上骑都尉齐连云,右谏议大夫程懿,三人赴宴。” “今日未时,皇后宫内大发脾气,言谈中提到王家家主王牧,皇后对其颇有微词称其不顾其死活,责罚了贴身宫女款冬,戌时,皇后赴冷宫见废后孙氏,约一刻钟后出冷宫。回来时神色慌乱,而后派人去广阳宫递话想要面见公主。” “她去见了废后?”赵娇倒是真没想到王梨会去冷宫见孙氏。她去见孙氏作甚,一个废人苟延残喘的呆在冷宫三年,她许久都没听到孙氏的消息了,都快忘记偌大的宫内还有这个人了。 “王梨同废后有交情?” “同为世家大族广陵王家同江东孙家自然有往来,废后同王皇后相差十岁,未有什么交情。”两人年岁都不相当在闺中时也并不相熟。 “依你之见,她找废后何意?” 寒奴面带微笑道“依妾身愚见,王牧先是去信知会皇后不要插手太子婚事,皇后禁足结束看到此信,信中内容与主子的交代背道而驰,皇后看信后却责罚了贴身婢女,那婢女是忠仆,忠的却是王家而非皇后,婢女定是劝诫皇后听从家族安排,因而皇后会出言说不顾她死活,至于去见孙氏,去时犹豫不决,回来时神情慌乱,许是想去看看自己日后可能待着的地方,看过后自然是心如死灰,因而急着面见主子投诚。”